建安十七年的冬天,寒意似乎比往年更甚,不仅冻凝了荆襄大地,也仿佛冻结了荆州与江东之间那层名为“联盟”的琉璃。
鲁肃病逝的消息如同秋末最后一片落叶,彻底带走了江东内部维系联盟的最后一道坚固屏障。
鹰派将领吕蒙的影响力日益上升,江东对荆州的觊觎与敌意,已几乎不再掩饰。
公安城府衙内,气氛肃杀。
诸葛亮端坐主位,案头堆满了北方曹操动向的密报和西川刘备征战的最新消息。
刘备正与刘璋激战于雒城。
可如今,庞统早已殒命落凤坡。刘禅那几句含糊的提醒,终究是石沉大海,一点儿用也没有。
到现在,刘备怕是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更不会想到,儿子当初说的“小心坡”,竟藏着那样一番深意。
关羽、张飞、赵云等重臣分列左右,人人面色凝重。
来自东方的压力,如同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报——!”
一名信使风尘仆仆冲入厅堂,带来一个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急报!吴侯孙权亲率大军十万,渡江北伐,兵锋直指合肥!”
“合肥?!”
张飞豹眼圆睁,声如炸雷,
“孙权那碧眼儿,放着荆州这块肥肉不啃,跑去打曹操的硬壳壳?脑子进水了不成?”
关羽丹凤眼微眯,捋着长髯,冷声道:
“哼,虚张声势尔!或是借攻合肥之名,行窥伺我荆州之实!不可不防!”
他对江东的警惕已至顶点。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精光闪烁,迅速分析:
“合肥乃曹操经营多年之重镇,城高池深,守将张辽、李典、乐进皆当世良将,非易与之辈。
孙权此去,恐难讨得好。然其动向,确需严密监视,谨防其声东击西!”
他立刻下令加强沿江防务,尤其关羽镇守的江陵方向。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宅。
糜夫人正抱着刚会走路的刘永,看着侍女教四岁多的刘禅(陈昊)认字。
当侍女低声将“吴侯去打合肥”的消息告诉糜夫人时,糜夫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她深知江东的威胁从未消失,如今孙权大举兴兵,无论目标是谁,都意味着局势更加动荡。
刘禅正拿着小木棍,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圈圈,假装在写字。
听到“孙权”、“合肥”这两个词,他握着木棍的小手猛地一顿!
*“孙权打合肥了?!”
陈昊的灵魂瞬间清醒。
历史事件!
张辽威震逍遥津!
孙权要倒大霉了!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孙权必败”!
但理智立刻拉住了他——一个四岁孩子,怎么可能预知千里之外的战事结果?
之前的“童言”还能用“聪慧”、“敏锐”勉强解释,直接预言胜负,那就真成妖孽了。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一种更符合孩童认知、却又暗含警示的方式。
刘禅丢下木棍,小脸上露出孩童对“打仗”这件事最朴素的担忧。
他跑到糜夫人腿边,仰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怕怕”的神情,用清脆的奶音问道:
“娘亲…”
他扯着糜夫人的衣角
“吴侯……要去打……那个硬壳壳(合肥)吗?”他使劲比划着,小手在半空画了个大大的圆,活像在描摹一只巨大的、硬邦邦的乌龟壳。
“硬壳壳……可硬可硬啦!吴侯……会不会……撞疼脑袋呀?”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脑门,小眉头也紧紧皱起来,那模样,仿佛已经听见了“砰”的一声闷响,预见到了那随之而来的疼。
糜夫人被儿子这孩子气的担忧逗得无奈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阿斗莫要乱说,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只当是孩子凭空想出来的新鲜念头,没往心里去。
然而,刘禅的这句“童言”,却如同长了翅膀,不知怎地,竟在府衙内小范围流传开来。
或许是侍女当趣事说给了相熟的侍卫,侍卫又当闲谈讲给了同僚。
总之,“小公子说吴侯打硬壳壳会碰疼脑袋”成了紧张备战气氛中一丝带着荒诞意味的调剂。
起初,听到的人大多付之一笑:
“哈哈,小公子真是天真可爱,那合肥城再硬,还能比脑袋硬?”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连张飞听闻后,都大笑着拍腿:
“阿斗说得对!孙权那小子就该碰一脑袋包回来!”
唯有诸葛亮,在批阅公文间隙听到侍从无意间提起此事时,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座名为合肥的坚城之上。
小公子这看似荒诞的比喻…“硬壳壳”…“碰疼脑袋”…为何隐隐让他觉得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将这归结为对江东动向的天然警惕,并未深思。
数日后,来自合肥前线的加急战报如同惊雷般炸响,传遍天下,也传到了荆州:
“孙权十万大军攻合肥百余日,不克!曹将张辽率八百敢死之士逆袭击营,吴军大乱!孙权几被擒!大将陈武战死!吴军损兵折将,狼狈溃退!逍遥津一战,张辽威震江东!”
消息传来,荆州震动!
就在这震惊与议论纷纷之中,不知是谁,在某个角落,低声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小公子之前是不是说过…吴侯打硬壳壳会碰疼脑袋?”
“嘶…你这么一说…”
“…好像真有这事!就在吴侯出兵后不久…”
“…‘碰疼脑袋’…这逍遥津一战,孙权可不就是差点被张辽砍了脑袋?吓得跳马逃命,狼狈不堪!”
“…还有损兵折将…这不就是‘碰疼’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丝悚然。
但很快,这“巧合”在荆州府衙的中下层官吏和侍卫亲兵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诶,听说了吗?小公子好像…未卜先知?”
“别瞎说!童言巧合罢了!”
“可这也太巧了吧?刚说完‘碰疼脑袋’,孙权就在合肥碰得头破血流…”
“嘘…噤声!这种事岂能乱传!”
人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后宅方向的目光,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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