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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大学的秋日,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通往建筑系研究室的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空气中除了落叶的清香,还弥漫着严谨而自由的学术气息——走廊里贴着最新的建筑设计展海报,研讨室的门虚掩着,隐约传出关于“可持续建筑”的激烈讨论,连路过的学生手里都捧着厚厚的专业书,眼神里满是专注。

林深踏入这片殿堂级的学府读研,日子像被精密仪器校准过一般充实。建筑系的研讨会上,他总能遇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头脑:有执着于“零碳建筑”的德国学长,为了一个光伏板的安装角度能查遍近十年的气象数据;有擅长用竹编材料做结构模型的日本同学,指尖翻飞间就能把柔韧的竹条变成稳固的承重架。他们常常为了一个结构模型的承重细节争得面红耳赤,拍着桌子列举数据,转头却又在楼下的咖啡馆里,为对方突然冒出的奇思妙想击掌赞叹,咖啡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里,满是对建筑的热爱。

他的导师更是在国际建筑界声名赫赫的老先生,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总爱穿着熨帖的亚麻衬衫,拿着放大镜仔细看林深的设计图。每次讨论方案,老先生总会眯着眼问他:“林,你觉得建筑的灵魂是线条,还是藏在砖瓦里的温度?”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在林深心里慢慢发芽。他开始在设计里加入更多“人文”的细节——比如在居民楼的转角处留一块小小的休憩空间,在学校的走廊里设计能让阳光充分照射的落地窗。每一次对话都像一场思想的洗礼,让他对“家”与“空间”的理解愈发深刻,也让他的设计图渐渐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这份出色的开局,让林深很快在东京的华人圈里传开了。春节时,在日华人校友会组织了聚会,学长学姐们一见到他就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骄傲:“咱们中国人就是能行!东大建筑系多难进啊,你可是给咱们长脸了!”临走时,有人硬塞给他家乡的祁门红茶,说“熬夜画图时泡一杯,提神”;有人递来一大包过冬的暖宝宝,笑着说“东京的冬天湿冷,别冻着”;甚至有在东京经商的同乡,悄悄递来信封,说是“一点心意,别让生活上的小事绊住了搞研究的脚”。林深每次都红着脸推辞,实在推不掉的,就认真记下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心里默默想着:等将来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加倍还回去,这份来自同胞的温暖,他不能辜负。

可无论白天有多忙碌,夜深人静时,林深总会坐在研究室的书桌前,对着手机里何棠的照片发呆。照片是何棠刚到九州时拍的,她站在海边的礁石上,蓝色的裙摆被海风掀起,头发吹得有些乱,却笑得比天上的阳光还灿烂,手里还举着一只刚捡到的小海螺,镜头里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他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仿佛能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心里一遍遍勾勒着未来的模样:等毕业在东京站稳脚跟,就立刻回国娶她;要在她喜欢的南方城市买一套带大阳台的房子,阳台上种满她最爱的栀子花,夏天一到,满屋子都是花香;还要努力赚钱,开着她喜欢的SUV,带她和叔叔阿姨去环游世界,再也不让他们为了医药费、生活费发愁。这份藏在心底的念想,是他面对繁重学业时最坚硬的铠甲,也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柔软的软肋。

校友会的一次行业交流会上,林深认识了王雪燃。女孩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内搭一件浅灰色真丝衬衫,袖口露出精致的珍珠手链,每一颗珍珠都圆润有光泽。她说话时语速不快,嘴角总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却很亮,透着一股干练。后来林深才知道,王雪燃是东京本地人,家里在港区有一栋带庭院的老式洋楼,大学读的是经济学,毕业后没按常理读研,反而接手了家族企业里的文化产业部门,年纪轻轻就成了部门高管,手下管着十多号人。“我就是来校友会凑个热闹,听听你们这些高材生聊学术,显得我也有文化点。”她半开玩笑地对林深说,眼里却藏着商人特有的敏锐,目光落在林深身上时,带着一丝欣赏。

王雪燃似乎对这个来自中国的建筑系才子格外关注,常邀他去参加一些商业酒会。那些场合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士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女士们戴着精致的首饰,手里端着香槟杯,低声交谈着最新的投资趋势、艺术市场动态。王雪燃熟稔地把林深介绍给各界人士,语气里满是推崇:“这是东大建筑系的林深,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的设计里有别人没有的温度。”起初,林深只带了几件在国内买的旧西装,面料有些起球,在一群精致的宾客中总显得有些局促,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王雪燃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下次见面时,便递给他一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纸袋,里面是一套合身的定制西装,还有两条质感极佳的真丝领带。“算我提前投资,”她笑着说,“等你将来成了著名建筑师,可别忘了给我的公司设计办公楼。”语气轻松自然,没有丝毫施舍的意味,让林深实在不好拒绝。

换上新衣服的林深,更衬得身姿挺拔,眉宇间的书卷气混着几分沉稳,渐渐成了校园里引人注目的存在。偶尔在课桌抽屉里发现匿名的情书,信封上画着可爱的小爱心,里面是娟秀的字迹,他总是原封不动地交给班委,让对方帮忙退回。他的心里,始终装着那个在九州海边教书的姑娘,装着他们一起规划的未来,容不下其他的人和事。

初秋的一个周末,王雪燃开车来东大接林深,车子是低调的黑色轿车,内饰精致。“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一场私人古董拍卖会,里面有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能给你带来设计灵感。”车子穿过繁华的银座,路边的奢侈品店橱窗亮着灯,最终停在一栋低调的欧式建筑前。建筑门口没有明显的招牌,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守着,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挂着复古的油画,连背景音乐都是舒缓的古典乐。

来的人不多,却都是衣着考究的名流:有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折扇的老先生,一看就是收藏界的资深人士;有穿着华丽礼服的女士,脖子上戴着璀璨的项链,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语气从容,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拍卖品一件件呈上,有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面里的艺伎眉眼精致,色彩依旧鲜亮;有明治时期的银器,勺子、叉子上刻着复杂的花纹,泛着温润的银光;还有平安时代的陶瓷花瓶,瓶身上的青花图案细腻典雅。每件物品都带着岁月的沉淀,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详细的年代和来历。

林深看得目不暇接,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仅有的一点生活费——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打算下个月寄给何叶买专业书的。他看着拍卖师报出的价格,动辄几十万日元,只觉得这里的世界离自己太过遥远,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能看见,却触不到。王雪燃却显得游刃有余,她手里拿着号牌,偶尔举一下,目光落在某件物品上时,眼神坚定,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刚才那幅浮世绘,就是她以五十万日元拍下的,付款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轮到一件梳妆盒上场时,全场安静了几秒。那是个约莫半尺长的漆器盒子,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上面用金粉描绘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每一片花瓣、每一根枝丫都刻画得极为精致,盒盖上嵌着一小块鸽血红宝石,在射灯的照射下,流转着温润而明艳的光,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拍卖师拿着话筒,声音温和地介绍:“这是江户幕府时期,一位贵族夫人的旧物,采用的是‘莳绘’工艺,金粉与漆料融合得极为完美,历经百年依旧完好,工艺极为精湛。”

王雪燃眼睛一亮,轻轻碰了碰林深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雀跃:“你看这个梳妆盒,是不是很适合女孩子?样子精致,还很有纪念意义。”没等林深回应,她又笑着补充,“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没给你那位在九州的女朋友送过像样的礼物呢。这个梳妆盒既雅致又有收藏价值,送她正好,她肯定会喜欢的。”

林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哎呀,一点心意而已,”王雪燃没给他多说的机会,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声音清晰地报出了一个价格,“六十万日元。”或许是这件梳妆盒不够“耀眼”,没有珠宝的璀璨,也没有字画的名气,或许是在场的人兴趣不大,竟没人跟价。拍卖师连喊三声“六十万日元”,见没人举牌,便落下了手中的木槌,“咚”的一声,干脆利落地说:“成交!”

王雪燃笑着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装有梳妆盒的锦盒,递给林深:“拿着吧,就当我提前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以后可要幸福啊。”锦盒是深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触手柔软。

林深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对这份礼物的不安,有对王雪燃好意的感激,还有对何棠的想念。锦盒上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转头望着窗外,东京的车水马龙在眼前铺开,霓虹灯闪烁,却显得有些冰冷。这一刻,他忽然格外想念九州的海,想念海风吹在脸上的温暖,想念那个在海边笑着对他说“等我们好消息”的姑娘,想念他们一起规划的、满是栀子花香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