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星稀目送何叶的身影消失在阡陌尽头，才缓缓转过身，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挪到墙角。这角落终年照不到阳光，阴湿的气息顺着裤脚往上钻，混着空气中未散的雨丝凉意，浸得人骨头缝都发疼。他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滑坐下去，下巴抵着膝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汹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衣领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他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哥哥……”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真的好想你啊。”
“以前你总说家里太闷，说爸妈的期望像枷锁，我还以为你只是受不了这些，才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糊住了视线，“我找了你那么久，翻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没想到……没想到你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样子，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哥哥啊……”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喉咙发紧、眼睛发酸，雨宫星稀才慢慢止住泪。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眼神渐渐从茫然转为一种沉重的坚定。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哥哥还等着他去救。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回到住处。
行李不多，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他胡乱地往包里一塞，拉上拉链就扛在了肩上。目的地很明确——岐町小镇，祖父在那里。祖父是白手起家的老人，年轻时靠着打鱼在风浪里讨生活，后来又做过些小生意，起起落落经历了不少，心思比谁都缜密。或许，祖父能帮他想出办法。
城郊快轨的车厢晃晃悠悠，窗外的风景从林立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房屋，再到连片的田野。雨宫星稀靠在窗边，眼神放空，脑子里全是哥哥变异后的样子，还有何叶临走时凝重的表情。
快轨到站，他几乎是跑着冲出车站的。岐町小镇他从小来过不少次，路熟得很。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带着岁月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他健步如飞，很快就看到了那座熟悉的老宅——青砖灰瓦，院子里还种着祖父喜欢的那棵石榴树。
推开虚掩的院门，就看到祖父坐在堂屋的小桌边，面前摆着一盘寿司，还有一瓶清酒，正一口一口地喝着，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心事。
“祖父。”雨宫星稀放下行李，走了过去。
祖父抬起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酒杯：“星稀？怎么突然回来了？”
雨宫星稀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尚未完全平复的沙哑：“祖父，我找到哥哥的下落了。”
祖父的眼神猛地一紧：“他在哪？”
“他……他被人关起来了。”雨宫星稀咬了咬唇，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他变异了，变得不人不鬼的。我听人说，可能是当年的丧尸害了他。还有人说，那个丧尸和樱林岛的古代遗址有关系，是考古队员从里面把病毒带出来的。”
“樱林岛？”祖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本就苍老混浊的双眼瞬间闪过一丝异样，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盯着桌面，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好熟悉……”
过了一会儿，祖父才抬起头，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我和几个朋友确实在樱林岛投资过一个渔场。那地方当时土地便宜得很，而且限制外来人口，少了不少麻烦，特别适合搞养殖。我们养的鱼和贝类，全都是出口的，那几年，收益确实不错。”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情，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后来，有一天，我们雇的人在山脚下清理场地的时候，挖出过一个石塔。那石塔看着年头就很久远，其中一个工人手痒，拿锤子在入口处砸出了个大口子，还从里面摸出了一本古书。那书看着年代特别久远，纸页都泛黄发脆了，但偏偏保存得异常完好。我当时觉得稀奇，就找人去翻译，结果翻出来的东西零零散散的，也不准确，大概是讲什么神坛祭祀之类的。我没当回事，就把书收了起来，藏在家族祠堂里了。”
雨宫星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年代那么久远还能保存完好……这种东西，说不定就带着什么诅咒之力。我听人说，这种被诅咒或者病毒影响的，可能只有破除诅咒才能恢复正常，但也有可能……一破除就瞬间灰飞烟灭。”他眼神一亮，又带着点不确定，“祖父，那本书现在还在吗？我想给我一个朋友看看，她叫何叶，是我的大学同学，医学院的，就是她告诉了我哥哥的消息。我已经托付她去找教授配置解药了，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或许这本书能有点用。”
祖父沉默了片刻，起身从里屋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有些钱，你先拿着。万一真能救你哥哥，该花的就花，多给点报酬也没关系，出门在外，别太计较这些。”
雨宫星稀接过银行卡，心里一阵暖流。祖父没再多说，转身就匆匆往后院的祠堂走去。雨宫星稀跟在后面，看着祖父推开祠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在昏暗的光线下，走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柜子前。他打开最下面一个布满蜘蛛网的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用布包着的书。
解开布，露出的书皮已经破旧不堪，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的纹路和图案风格迥异，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让人一看就觉得恍如隔世。
祖父把书递给雨宫星稀：“星啊，这就是那本破书了。你拿去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哥哥。”
雨宫星稀双手接过书，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带的手绢把书包好，放进包里。看着祖父略显疲惫的样子，他说：“祖父，您坐着歇会儿，我去厨房给您准备晚饭。”说完，便转身走向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