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长安沉下水的刹那,玉莲动了。
她如同挣脱牢笼的白鹤,纤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双手猛然撑住布满青苔的石桥栏杆——
“哗啦!”她猛地跳入水中,冰冷的河水顿时无孔不入的包裹住她,寒意浸入骨髓。
这不是她第一次跳水逃跑了,恐惧的窒息感只持续了一瞬,她便沉下气,从那种恐惧中脱离出来。
她弓身如鱼,目光穿透晃动的水幕,锁定了不远处的船帆,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处游去。
她一口气游过去,追上了还未开远的船,使劲爬了上去。
这是她早已问过的一艘去往京城的大船,船上有很多货物,玉莲选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进去。
同一片刺骨的河水中,永长安如坠入寒冰炼狱,水压疯狂挤压着他的胸腔,耳膜轰鸣,眼前只有混沌的暗绿色与翻涌的泥沙。
浩儿!那襁褓的金线流苏在水流里不断下沉,他疯了般向下沉潜,在襁褓沉入水底时,一把捞起,用尽最后力气抱着那小小的身体向水面浮去。
哗啦——
他破水而出,水珠从他散乱的黑发和惨白的脸上滚落。
顾不得刺骨的寒意与呛咳,他颤抖着看向臂弯,湿透的襁褓中,婴儿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如同一个了无生气的布偶。
轰隆——!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头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顿时席卷了他,永长安奋力游上岸,脑海中此刻一片空白。
“浩儿……”
永长安颤抖的声音被风吹散,岸边赶到的家丁七手八脚将他拖上冰冷的泥滩。
他抱着孩子踉跄扑向马车,“快!最近的医馆!!”
沉重的马车碾过潮湿的青石街道,“辘辘辘辘——!”急如的马蹄声与车轮的滚地声在午时凌乱地响起。
最近的是街尾的一家医馆,里面的大夫正是之前见过的老大夫。
见到永长安此时狼狈的模样,老大夫冷哼一声,他不会忘记那天永长安手下的人威胁他,还砸他店的凶恶模样。
本想不予理会,却瞧见他怀里那一看就不满百天的婴孩,婴孩浑身发青,湿漉漉的。
顿时,他立刻从柜台后站了起来,惊诧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永长安将孩子递给老大夫,嘶哑着嗓子开口:“救救我的浩儿……”
本着医者仁心,哪怕他再厌恶永长安,也无法对一个婴孩见死不救,当即他就接过婴孩。
可谁知,这一碰,婴孩浑身都是凉的,顿时,他的心也一凉,这怕是难救了。
但他没有放弃,永长安带着逼迫的目光让他如芒刺背,他知道,若是救不好这个婴孩,怕是医馆都得让永长安命人给他砸烂完喽。
老大夫深吸一口气,掰开婴孩的嘴……
经过一番救治,婴孩终于醒了过来,放声大哭。
永长安紧绷的神色终于松懈下来,他接过失而复得的孩子,将孩子抱在怀里,他轻吻孩子的额头,彻底松了口气。
忽然,永长安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眼神一凌,扭头看向家丁:“夫人呢?!”
家丁支支吾吾道:“夫、夫人,也跳河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永长安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差点向后倒下。
怪不得,怪不得她舍得将浩儿丢下河里,原来是打着和浩儿一起去死的主意。
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他几乎要咬碎了牙。
她就那么恨他?恨得连自己的血脉都能放弃?
如果这一刻玉莲站在他面前,他真的想活生生的掐死她,她要死可以,但要死在他的手里,由他亲手送她最后一程!
“呜哇——!”怀中婴儿骤起的啼哭猛然将永长安从幻境中拽回。
他深呼吸几口气,怒喝道:“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