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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说又要跑路,我真的累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不停地跑,从一个地方躲到另一个地方,想来最安稳的时日,竟然还真的是在扶摇阁的日子。

“我累了,让我歇一歇吧。”我好心累,真是烂命一条谁都想要,郑东榆想要,皇帝也想要。

不知道这子虚乌有的“极运命格”到底有什么好,说白了就是个大难不死而已,我现在遍体鳞伤,离死也就是一步之遥的事。

卫沉舟把我们悄悄安置在了山庄里,做戏做全套,连屋里也挂满了白花花的白布穗子。

我安慰着自己:“就当住了个丧葬风的主题酒店。”

房间也是绝了,连梳妆台的镜子都蒙着一层薄纱,说是“死者为大,生人不宜照镜。”窗户没关好,半夜被冻醒的时候,就看见那白纱帐被吹进来的冷风掀得哗哗响。晃眼看着像谁在窗外挥袖子,吓得我一个鹞子翻身就从床上弹射到窗边。

看清楚什么都没有之后,我拍着胸口说:“呼~自己吓自己。”挪回床上后又翻来覆去地没了困意,干脆披了件厚衣裳出去晃悠。

这镜湖山庄倒是风景秀丽,月亮把清辉泼了满院,又顺着池塘里的枯枝滑进水里,碎成一池晃眼的银鳞。

就是墙角梅花树底下的那团火有点煞风景——卫沉舟蹲在那儿,正往火里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愧是门派首领,考虑得也太全面了,自己假死还要给自己烧点纸。

我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却怎么也听不清。猫着腰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听见他边烧边说:“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当年若不是安思永那厮在听澜跟前乱嚼舌根,让她跟那狗皇帝离了心,也不至于……”

安思永?又是安思永!怎么哪都有他!

“这厮是前朝的老相,破国时投靠了赵家,说得好听点是良禽择木而栖,说白了那不也是叛国通敌吗!”卫沉舟越说越激动,把手里的纸钱一股脑扔了一半进去。

火苗“蹭”地一下蹿高,烧得卫沉舟恢复了冷静,声音又压低了些:“唉,他手眼通天,对上卑躬屈膝,对下耀武扬威,那狗皇帝只打江山不带管,造孽啊……”

我听得入了神,脚下不知踩着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脆响,卫沉舟猛地回头,手里还捏着半沓没烧完的纸钱,活像半夜去厨房偷吃东西还被抓包的小孩。

“醒了?”他看见我倒是镇定,拍了拍手上的灰,“这里晚上湿气重,睡觉可得关紧窗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纸钱,突然想起我妈清明节烧纸的时候总说“得写名字,不然会被孤魂野鬼拿走”,就问了他一句:“卫庄主,您这没写名字,我爹娘能收到吗?”

话一说出口我俩都冷了,卫沉舟手里的纸钱“啪嗒”掉在地上,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丫头,想法倒还真多。”

我揉了揉眼睛,又假装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您也别烧了,回去睡吧。”

“诶,我烧完这点就回去睡。”

我转身离开,眼神恢复清明,但同时也没有看见卫沉舟收起笑容后的凝重神情。

以他的功力,有人近身,是无论如何都能发觉的。更何况我还是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人,发出的声响远比我自己认为的要大。

他的这些话,都是故意让我听见的。但他不说破,我也没必要拆穿。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向现实低头。

“我们去寻郑东榆。”吃早饭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我还在津津有味地嗦面,你别说,这镜湖山庄的厨子有点说法,面还挺好吃。

吞花放下筷子,抓好组我的手:“你认真的?”

我张着嘴,眼见送到嘴边的面进不来了,还有些急,伸长脖子够到那一筷子面,嚼进嘴里了才说话:“认真的认真的。”

吞花不解:“当初在扶摇阁,你听从我的命令给他下毒,本就跟他结了仇,如今怎么还想着要去找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安思永那老不死的想要我的命,郑东榆跟他又有血海深仇,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带着长公主给我的资源投靠郑东榆。”我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也许是郑东榆在吞花心里有竹马滤镜,她被安思永PUA多年,突然醒悟后,对郑东榆的感情就更加复杂。

知道我要去找郑东榆,她心里应该是很高兴的。

“你可想好了?”吞花再问了我一遍。

我说:“想好了,有你在,他肯定不会动我。”

在三十里镇和郑东榆单独见面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吞花,算起来现在郑东榆应该已经成功攻略阿塔兰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件事,带着吞花去找郑东榆,听起来真的很诡异。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郑东榆如今在哪,好在吞花有一支自己入股的船队,不然她也不至于一听到阿塔兰的名字就炸毛。

这俩人不仅是生意上的对手,在感情上也是。我严重怀疑,吞花前期对郑东榆的敌意也来自他和阿塔兰之间的暧昧关系。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郑东榆已经和五皇子搭上线了。”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进宫,遇到五皇子,他手中暖炉里的香料是阿塔兰的货。

吞花疑惑:“五皇子?没听说他有什么能耐,前朝后宫都不受宠,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应该是三皇子。”

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原剧里郑东榆确实是和三皇子里应外合,做掉了安思永,怎么现在换成五皇子了……

剧情变动很大,时间线的变动也很大,看来我真得抓紧时间去找他。

想到这里,我忙不迭地收拾行囊,吞花却泰然自若地制止了我:“别急,我已经想办法给郑东榆传了信,咱们在南湖城等他来便是。”

一听说不用再上路奔波,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吞花:“太好了,还好有你。”

吞花被我勒得喘不过气,脑子懵懵的,大概觉得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