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他觊觎我的命格?怎么?还能跟他换命不成?”

“不是的,”卫沉舟摇摇头,“安思永那老狐狸定是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他会想尽一切方法,喝你的血,换你的脉。”

喝血、换脉……我骤然想起了鹤萦上一世的命运,难不成这辈子换我来做那个药人了?

生辰宴上,我那被逼无奈的一舞,反倒是让长公主认出了我。之后她便把我的老底查了个干净,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世。

原来那些被我当做恩宠的纵容里,全是长公主藏不住的愧疚。

难怪她会提出让我辅佐鹤萦成为药师谷谷主,因为她知道,凭自己对药师谷的恩情,一旦透露出我与她之间的关系,鹤萦做谷主也是水到渠成。

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细节也突然清晰起来,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她向我伸出援手;她把最优秀的内卫派给我,保护我的安危;她在寝殿里分出一间屋子,为了让我开心,专门布置成我熟悉的模样。

她甚至还给了我一个编制!

原来这不是她对我工作能力的认可,只是给我设置一些简单的游戏关卡,让我完成任务后理所应当地给我奖励。

她只是在赎罪……

“所以这段时日,全是她在默默地补偿我……”我看着小一,希望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但很显然,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小一看完信,脸上也是同样的震撼:“怪不得呢,我们几个还纳闷殿下怎么莫名其妙对你这么好。”

卫沉舟则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期待个什么劲儿。

“玲珑……不,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宋初安。”

“好……好,初安好,初安好。”

卫沉舟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念着我的名字,但我知道,他在念叨的是那段已经逝去的岁月。

“庄主,您为何要假死,藏在这破阁楼里?”吞花问出了我们四个人心中最大的困惑,所以当这个问题被抛出的时候,我也暂时从刚才的沉闷情绪中跳了出来。

卫沉舟:“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不过是有点累了。人人都道我这镜湖山庄是名门正派,可这‘正派’二字,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心里犯嘀咕,合着这镜湖山庄庄主还是江湖上的蜻蜓队长呢?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每日天不亮就有人拍门喊冤,大到帮派火拼,小到鸡毛蒜皮,都要来找我断个是非分明。我这山庄成了公堂,我成了天天断案的判官,再这么下去,不等皇帝来寻麻烦,我先被这些琐事给熬死了。”

说完,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眼底竟然透出几分解脱来:“如今我‘死’了,倒还落得清静了,以后这判官谁爱当谁当去,我卫沉舟,不干了!”

合着是真“死遁”啊!手动退休了!

这假死的理由我们属实是没想到,再不济也该是个躲仇家吧,怎么就是不想上班而已……

也对,我也想假死不上班,但不上班的前提是有班上。

听完他的话,我们都有些忍俊不禁,但为了他的面子着想,也都没有笑出来。

吞花问他:“那您准备就一直躲在这阁楼里了?山庄的事就这么甩手不管了?”

“那倒不是,我躲一段时日,安排好山庄里的事就出去云游,反正我那徒弟早就能接手了,我倒是乐得清闲。”

是啊,他倒是乐得清闲了,也没把徒弟的命当命。

我问道:“直接说要出门云游不好吗?何必做到假死这么决绝?”

卫沉舟答:“以前也这么说过,但人家日日来山门等我,时间一长也遭不住啊。”

行,让我摊上一个青天大老爷了。说是青天大老爷,其实更像质检中心——镜湖山庄庄主亲自评判。

这就是口碑吧。

卫沉舟一拍脑门:“啧!如今摊上你这事,我假死倒成了拖累。若我没‘死’,行事也要方便些。”

那能怎么办呢……难不成我跳出去跟人家说,我看广告把他复活了?

“要不你也假死吧!”卫沉舟说完这句话,坚定地看着我。我开始怀疑长公主的看人眼光,出来混江湖就结交了这样不靠谱的朋友吗?

吞花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这才想起来,从云娘到宋初安,我确实是比卫沉舟更先死。

“小侄女,你是有所不知,我这镜湖山庄要是放在十年前,那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可如今人才凋敝,我这儿也青黄不接,其实前年我就存了心思要闭门,带着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去山里闭关。”

长公主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原本想着给我找个靠山,没想到靠山不靠谱。

吞花问卫沉舟:“庄主不是还有不少产业吗?”

“产业?”卫沉舟苦笑道,“南边的茶田被山洪冲了,西边的马场去年闹了瘟疫。如今撑着名门正派的架子,不过是靠变卖些旧物。”

我问他:“就没人能帮衬一下?”

卫沉舟摇头:“帮衬?江湖人只认镜湖山庄这块牌子,谁管背后的人累不累。我若说穷,反倒成了矫情。”

我懂,死要面子活受罪。

吞花碰了碰我的胳膊:“要不,我们先找地方躲些时日,给长公主回个信,看她如何定夺。”

那信纸极薄,我轻轻捧在手中,看着上面发自肺腑的每一个字,心里没来由地泛酸。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想着一件事——回家。对我来说,他们都是虚构的人,可他们对我的那些感情,都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我望着吞花,眼神有些木然。

“别担心啊小侄女,就凭我和你爹娘的关系,那狗皇帝要动你,我也是要跟他拼命的。”卫沉舟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地说道。

“您都死了,庄主。”穿风冷不丁补上一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无妨无妨,混了这么些年,我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地位的,将你送去一些位置隐蔽的帮派暂时避一避,也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