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沐妍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旧相册,指尖划过林姐笑得灿烂的照片。相册旁边放着个青瓷茶杯,里面的菊花茶冒着袅袅热气,带着淡淡的回甘。
陆景琰从厨房出来,端着盘切好的草莓,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医生说你得多吃点水果,伤口愈合得快。”
他的左臂还打着石膏,动作有些笨拙,却依旧细心地把草莓蒂都去掉了。苏沐妍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像此刻的时光,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老周刚才打电话来,说工坊的新设备到了。”陆景琰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相册翻了翻,“他说等你能走路了,想请你去剪彩。”
“他倒是还记得。”苏沐妍笑了笑,眼底的淤青还没完全褪去,却比住院时生动了许多,“其实该剪彩的是他,要不是他藏着那些录音,我们现在还陷在泥里呢。”
“他说要给你留个角落,专门放《岁月》和《山月》的道具。”陆景琰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有些凉,他用掌心轻轻焐着,“说那是‘能带来好运的宝贝’。”
苏沐妍想起老周被打后,还惦记着把录音藏好,眼眶微微发热。原来经历过黑暗的人,更懂得如何守护光明。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苏沐妍靠在藤椅上打盹,梦里又回到了星光小学的操场。孩子们围着她喊“苏姐姐”,林姐举着相机追着拍,陆景琰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对着她笑得温柔。
醒来时,身上盖着条薄毯,陆景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正低头看着文件,眉头微微蹙着。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把他连日来的疲惫都柔化了几分。
“在忙什么?”苏沐妍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陆景琰抬起头,合上文件笑了笑:“在看基金的新章程。律师说可以重新注册了,以后由第三方机构监管账目,不会再出以前的乱子。”
“名字换了吗?”
“没换,还是叫‘星光’。”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林姐肯定也想看到,这束光一直亮下去。”
苏沐妍点点头,心里暖融融的。有些名字,有些念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傍晚时分,老周提着个木盒子来拜访。他脸上的疤痕淡了些,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看着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苏小姐,陆先生。”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这是我亲手做的,给您补补身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个雕刻精美的木枕,枕头上刻着缠枝莲纹样,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绿宝石,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这是用工坊里剩下的紫檀木做的,对安神有好处。”老周挠挠头,“以前在厂里学过点手艺,献丑了。”
苏沐妍轻轻抚摸着木枕,触感光滑微凉,能想象出他刻了多少个日夜:“很漂亮,谢谢你,周师傅。”
“该说谢谢的是我。”老周的眼圈红了,“要不是您和陆先生,我现在还背着黑锅呢。工坊那边……我招了几个年轻徒弟,都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肯学东西,以后肯定能撑起场面。”
陆景琰给他倒了杯茶:“有困难就说,别硬撑着。”
“不困难,不困难。”老周连忙摆手,“张导听说我们在重建工坊,把他新戏的道具都包给我们了,还预付了定金呢。”
苏沐妍看着老周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被打碎的东西,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慢慢拼凑起来,虽然有裂痕,却比从前更结实。
***送走老周,陆景琰推着苏沐妍在院子里散步。墙角的蔷薇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带着甜丝丝的香气。
“院长奶奶明天就能出院了,孩子们说要在孤儿院门口种棵樱花树,纪念林姐。”陆景琰轻声说,“我让人查过了,这个季节种正好,明年就能开花。”
苏沐妍看着天边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胭脂盒,把云朵染得层层叠叠:“等我能走路了,我们一起去浇水。”
“好。”
两人慢慢走着,没有再多说什么。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传来邻居家饭菜的香气,一切都带着平凡的暖意。
回到屋里时,苏沐妍看到书桌上放着个信封,是警局寄来的。打开一看,是王浩案的判决书,他因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那些参与伤害她和林姐的壮汉,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把判决书轻轻放在抽屉里,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或许真正的放下,不是看到仇人伏法时的狂喜,而是明白他们再也无法打扰自己的生活。
陆景琰走进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苏沐妍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不想拍戏了,也不想做什么大事业,就想守着基金,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工坊重新热闹起来。”
“都听你的。”陆景琰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撒在深蓝色丝绒上的碎钻。苏沐妍看着那些温柔的星光,突然觉得,经历过狂风暴雨,才更懂得珍惜此刻的平静——阳光穿隙而过,伤口慢慢愈合,身边的人还在,心里的光未灭,这就够了。
属于她的传奇,或许不再有轰轰烈烈的篇章,但细水长流的安稳,本身就是最好的结局。
夜深时,苏沐妍被窗外的月光惊醒,身边的陆景琰睡得很沉,受伤的左臂小心翼翼地搭在被子外侧,像是怕压到她。她轻轻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开那本旧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林姐的字迹:“沐妍啊,人这一辈子,就像拍戏,有高光也有低谷,重要的是落幕时回头看,没辜负自己,也没亏欠别人。”
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窗帘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夏夜特有的温润。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屋里安静。她合上相册,摸了摸颈间修复好的星星吊坠,金属的凉意里仿佛藏着暖意——那是陆景琰找遍全城的工匠,一点点把断裂的链子接好的。
回到床边,她借着月光看着陆景琰的睡颜,他眉骨上的疤痕还很清晰,却丝毫不减英气。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在对过去的苦难告别,也像在对未来的日子许愿。
窗外的月光洒满房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层薄纱。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深夜里撕心裂肺的痛,终究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变成了生命里最坚硬的铠甲。而此刻,铠甲之下,跳动的是依旧柔软而温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