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坐车瞎逛,到了悄语窗,见窗下有个小丫头煎茶。那丫头也就十二三岁,眉眼弯弯像新画的月牙,头发松松挽着,带着股憨劲儿,瞅着特招人疼。炀帝下车坐窗边,她赶紧用玉杯子斟了杯新茶,双手捧着跪下。炀帝拉住她的小手问:多大了?叫啥?
十三,叫月宾。她声音细细的,像刚出壳的小鸡。
炀帝逗她:好个月宾,那朕当月主,你当月宾,配不配?
月宾是吴地长大的,机灵得很,抿嘴笑:万岁要是月主,小婢哪敢当宾呀,做颗小星星就够啦。
炀帝被她逗乐了,一把搂进怀里:小小年纪嘴这么甜,真招人爱。当下就动了心思,传旨摆酒。月宾在旁边伺候,炀帝喝到天黑,醉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她悄悄关了窗,扶他到软龙床上,自己不敢睡实,挨着床边迷迷糊糊熬了一夜。
第二天日头刚照进窗,月宾就悄悄爬起来穿衣,站在锦幔里。炀帝醒了见她这模样,笑:小丫头胆儿肥啊,敢不伺候朕就起来?昨儿不是挺会说的吗?
月宾吓得噗通跪下,炀帝赶紧扶起来——他本就疼她,见她怕成这样,更舍不得了。正伺候炀帝用早膳呢,太监来报:何稠又献新车了!
炀帝到便殿一看,那车四周围着锦绣帐子,底下是玉轮金轴,精巧得像个玩具。这玩意儿干啥用的?他敲了敲车壁。
何稠笑得一脸谄媚:专为陛下赏玩童女造的。两层设计,一推机关,就能把人手脚轻轻捆住,还能自己动,不用陛下费劲儿。说着演示了一遍机关。
炀帝瞅着月宾,心里正犯愁咋哄她,见了这车眼睛一亮:就叫任意车!赏了何稠官儿,乐呵呵把车推回悄语窗,哄月宾:这车好玩得很,咱坐着逛逛?
月宾不知是计,刚上车,就被金钩玉轴轻轻拦住手脚。炀帝笑得得意:这下跑不了啦!可怜月宾还是个孩子,被折腾得直哭,最后窝在他怀里抽噎,炀帝才软下心肠哄了半天。
自打有了任意车,炀帝更没节制了。迷楼里三千幼女,这个娇嫩,那个憨痴,他恨不得挨个疼一遍。可身子早被掏空,常常力不从心,没法子,就让画院把那些男女情爱画满回廊,看着画才能提起点兴致。
没多久,又有人献了三十六面乌铜屏,每面五尺高,磨得亮闪闪,跟镜子似的,四面都能照见人,底下还配着白石座。炀帝叫人把屏风围成圈,自己站中间,活像进了水晶宫——外面的花树、里头的人影,全映在屏上,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才叫仙境呢!他喊来吴绛仙、袁宝儿、月宾她们,一群人在屏间走动,影子叠着影子,真真假假分不清。炀帝指着屏上的影子笑:咋这么多美人?
袁宝儿戳他胳膊:哪是美人多,是万岁眼馋呗。
朕是情多!炀帝搂着她喝酒,看屏里屏外的娇容,美得骨头都酥了。可架不住身子虚,白天靠喝酒听歌撑着,一闲下来就犯困。
这天正午睡呢,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蕃厘观的琼花开啦!
炀帝两次来江南,就为看这花,都没赶上,这下乐得从床上蹦起来,传旨摆宴蕃厘观,拉着萧后和十六院夫人就往那儿赶。观里的道士早吓得跑没影了,他们直奔后殿花坛——传说从前有个叫蕃厘的仙人,跟人打赌种玉开花,种下白玉,立马长出棵像琼瑶似的花,就叫琼花。后人在花旁盖了这观。
炀帝盯着花坛,心都快跳出来了——总算能见着这传说中的花了。
要说这琼花,长得比人还高,一丈多的枝桠上,满是雪白雪白的花,花瓣圆滚滚的像小铜钱,香味儿更是绝了——不是那种腻人的香,是清清爽爽能钻到骨头缝里的,跟别处的花比,简直是花里的顶流,在江都一带早就火出圈了。
炀帝和萧后绕到后殿,远远就看见高坛上跟堆了一坛碎银子似的,开得热热闹闹。风一吹,香味儿扑脸而来,提神得像刚喝了冰镇酸梅汤。炀帝眼睛都直了,拽着萧后胳膊笑:好家伙,这才叫名不虚传!比传说中还能打!
俩人一步步往台边走,刚要凑近细看,花丛里突然卷过一阵狂风,跟谁在里头掀帘子似的。左右宫女赶紧举着掌扇、撑着御盖,把他俩围得严严实实。风一停,扇子一撤——炀帝差点跳起来!
只见地上铺了一层白花花的花瓣,跟下了场小雪似的,枝桠上光溜溜的,一片花瓣都没剩。萧后和一众美人全愣在那儿,嘴张得能塞下鸡蛋,半天没人吭声。炀帝的脸瞬间黑成锅底,脚一跺:好好的花,我还没看清楚呢,就谢了?故意跟我作对是吧!
再转头,见坛边搭了锦帐,里头酒席摆得整整齐齐,一边奏乐一边跳舞,热闹得很。可花儿都没了,谁还有心思喝酒?炀帝心里堵得慌,想走,又觉得白来一趟;想坐下,屁股刚沾着椅子就弹起来了。
什么狂风!我看是花妖作祟,不让朕看!他越想越气,嗓门都劈了,给我砍了!不解气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众夫人赶紧上来拉:陛下三思啊!天下就这一棵琼花,砍了就绝种了,留着明年再看呗?
朕是天子都看不得,留着给谁看?炀帝脖子一梗,今年都这样了,还指望明年?绝种就绝种,有啥大不了!喊着快砍,太监们不敢怠慢,举着斧子金瓜齐上,转眼就把这棵花中仙品砍得稀巴烂。
砍完花,炀帝更没兴致了,带着萧后和一群人上车回迷楼。路上还在骂花妖可恶,萧后她们劝了一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正说着,御林军押着个道士过来:这老道拦路,还胡言乱语,请陛下发落!
那道士见了炀帝,连个礼都不行,直挺挺站着。炀帝火又上来了:朕是天子,走路都带风,鬼神见了都得躲,你个老道敢挡路?
道士斜眼瞥他,慢悠悠开口:我修我的长生,求我的不死,不知道啥叫天子,也没看见你的车。
那你不在山里待着,跑到这儿来晃悠啥?炀帝皱眉。
见世人整天贪色玩命,我在山里没事,用百花炼了点药,想救救人,就到街上摆摊了。
药?啥药?炀帝耳朵一动——最近他正觉得力不从心呢。
固精的,效果贼好。道士说得轻描淡写。
炀帝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气全消了,凑过去笑:别卖了,给朕!真有用,赏你黄金万两!
道士点头,解下背上的小葫芦,倒出几粒跟小米粒似的药丸,递给太监。炀帝数了数,就十粒,忍不住笑:这么小,还就这点,能顶啥用?
一粒就够,用完了再找我。道士说。
你在哪儿?我咋找你?
不难,去蕃厘观问一声就知道。道士作个揖,摇摇晃晃往东走了。
回到迷楼,萧后怕他还气着,拉着一群夫人陪他喝酒。炀帝心里早惦记着丹药,哪有心思喝?一个劲劝萧后她们喝,想把她们灌醉,自己好去试药。结果急吼吼的,没灌醉别人,先把自己喝晕了,瘫在椅子上起不来。
夫人们把他抬上转关车,送进散春愁帐里睡。这一觉睡到半夜,炀帝醒了,喊着要水。吴绛仙和袁宝儿赶紧递茶,他摸出一粒丹药丢进嘴里——刚碰着舌头,硬邦邦的药丸突然化成一嘴凉丝丝的津液,香得人打颤。
瞬间,他浑身的劲儿都回来了,头晕酒醒,比年轻时还精神!搂着美人疯玩了好几天,把十粒丹药全造完了,又变回那副蔫样,精神头比以前还差。
他赶紧派太监去蕃厘观找道士,结果观里的人说:没见过卖药的道士啊。太监们正纳闷,走到门口,看见对面照壁上画着个老道,跟卖药的一模一样,手里也摇着蒲扇,背上挂着葫芦。
我的天,是神仙啊!太监们咋舌,想把画像揭下来复命,可画在墙上揭不动,只能回去说实话。炀帝又派画院官去临摹,等画院官到了,画像早没影了。
没法子,炀帝下旨:全国找仙人!不管是穿道袍的还是披破衣的,只要卖丹药,全买来!
这下可热闹了——一群炼假仙丹的骗子闻风而动,把麝香、附子这些热性药混在一起,搓成丸子就来骗钱。有的穿得仙风道骨,到宫门口献药;有的故意弄得脏兮兮,在街上演疯魔,喊着灵丹妙药,千金不卖。
地方官怕错过真仙人,只能硬着头皮买,没多久,假药跟不要钱似的往宫里送。炀帝像抓救命稻草,不管好坏,拿来就吃。那些药全是热性的,吃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他还以为是仙药,天天吃、顿顿吃。
没几天,报应来了——他嘴干得像撒哈拉沙漠,嘴唇焦得发黑,舌头都快粘在上颚上了,胸口烧得跟揣了个火炉似的,见了水就跟见了亲娘,抱着茶壶猛灌。
萧后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叫御医巢元方来。老御医搭完脉,直摇头:陛下这是吃多了热药,五脏六腑都燥得慌!得用凉药慢慢解,还不能多喝水,不然要出大事!说着,开了两副清热的凉药递上来。
炀帝捏着药碗,脸皱得像包子——这折腾半天,没成想栽在了假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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