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三更半夜,罗艺悄悄传令,三军吃饱喝足,嘴里都衔着枚(防止出声),悄没声地杀出城,直扑夏营。夏兵正睡得流口水,冷不丁一声炮响,金鼓齐鸣,跟天塌了似的。窦建德从梦里惊得蹦起来,披了铠甲就上马,亲随邓文信紧紧跟着,刚出帐就撞见薛万彻杀进中军,手起刀落,邓文信当场倒在旗门下。建德回身敌住薛万彻,高雅贤对上薛万均,刘黑闼拦住罗艺,六个人在阵中杀得昏天黑地。
忽然子母炮咚咚咚响了三声,左右山脚下伏兵齐出,建德知道中了计,哪还敢恋战,拍马就逃,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将士们刚喘口气,忽听独龙冈下锣声大作,一员少年勇将杀了出来,正是罗成。先锋高雅贤见他年轻,压根没放眼里,抡起大刀就砍。
罗成不慌不忙,挺枪一架,噗嗤一声,枪尖直扎高雅贤左腿,疼得他差点摔下马,亏得刘黑闼接住。两人战了十几回合,刘黑闼哪架得住罗成那杆枪?跟游龙取水似的,直往他心窝子搠。建德怕刘黑闼有失,拍马上前助战。
罗成力战三将,反倒越杀越精神,他虚晃一枪对着刘黑闼面门,大喝一声,枪尖却斜刺里向窦建德当胸点来。建德吓出一身冷汗,拨马就逃。
罗成杀到天明,忽见长队女兵拥出一员女将:头上盘龙裹额,额间翠凤含珠,身穿锦绣红绫战袄,手持方天画戟,骑一匹青骢马,明明是战场上的模样,偏生满脸妩媚,浑身风流,看得罗成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枪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那边线娘见了这俊秀儿郎,心里也咯噔一下: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把画戟搁在鞍桥上,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下女兵急了,齐声喊:公主别瞅了,快用弹丸打这小子!
罗成看了半天,心里嘀咕:早听说窦建德的女儿是个儿女英雄,今儿一看,竟是个绝色美人,我可舍不得杀她。不如说几句难听话,逼她退走算了。便欠身道:我当你爹是个草泽英雄,怎么手下连个敢打的爷们都没有,反倒让你个姑娘家出来献丑?
线娘听了也不恼,娇声喝道:我也正纳闷呢,你爹也是员老将,难道城里连个敢死的都没有,派你这小崽子出来咬人?说着用罗帕按住嘴,噗嗤笑了出来,惹得众女兵一阵哄笑。
罗成起初听她骂小崽子,气得火冒三丈,可一看见她笑起来那模样,妩媚得像朵盛开的桃花,忍不住也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嘴挺利!别废话,让你尝尝小崽子的厉害!说着挺枪就向线娘粉脸刺去。
线娘也不含糊,擎起方天画戟一架,枪来戟往,两人在阵前战了三四十回合。线娘见罗成枪尖如雨点般打来,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拨转马头就跑。罗成哪肯舍?拍马就追,跟流星赶月似的,一口气追了四五里地。
眼看追到一丛树林,线娘拍马钻进林子里,罗成的马也紧随其后,马尾都快蹭着马头了。罗成正要举枪刺去,忽一阵风过,飘来阵阵脂粉香,直往他鼻子里钻。罗成心里猛地一动,手里的枪停住了,连马也放慢了脚步。
前面线娘见他不追了,转过身子,从锦囊里摸出粒金弹子,搭上弓弦,飕地一声射向罗成面门。只听噗的一声,罗成的头盔被打落在地。他刚才正盯着线娘的背影出神呢——那削肩细腰,跟弱柳似的,哪料想金弹子打来,吓得喊了声哎哟,捧着脑袋拨转马头就逃。
要说勇安公主的弹弓,那可是百发百中,今儿怎么偏了?原来线娘拉弓时,本想瞄准罗成眉心打去,可一看他那副俊朗模样,又有一身好武艺,心里不由一动:这么好的少年郎,打死了多可惜!就这么一念怜才,手微微偏了偏,金弹子才没打中要害。
线娘见罗成踉跄着逃出林子,调转马头就追。罗成这会子慌得没了章法,哪还顾得上大路,专挑荒草萋萋的小路钻,绕来绕去竟一头撞进死胡同——前面是刀削似的峭壁,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好小子,看你往哪跑!罗成咬着牙转身,枪尖直戳线娘坐骑的左眼。那马疼得一声狂嘶,噗通倒地,线娘也跟着摔下来,画戟脱手飞出老远。罗成跳下马,却不急着动手,眼睁睁看线娘一瘸一拐爬起来捡兵器。原来方才马失前蹄时,她脚踝已经扭了,这会儿提着重戟,胳膊都在打颤。
两人在平地上你来我往,线娘渐渐撑不住,后腰被块尖石头一绊,顿时像折了枝的桃花摔在地上。罗成纵身扑上去按住她,枪尖都快戳到粉脸上了,却见线娘紧蹙着柳叶眉闭了眼,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倒让他心窝子猛地一揪。
罢了罢了。罗成把枪一扔,伸手将人扶起,还捡了画戟递过去,是我欺负你了。你要是恨我,就一戟刺死我,我绝不躲。说着真就背过手站定,闭目等死。
线娘捏着戟杆的手微微发颤。眼前这少年眉如墨画,唇若涂脂,刚才在马上厮杀时英气逼人,此刻乖乖站着任她处置,倒显出几分憨态。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些年挑挑拣拣的婚事——这样文武双全又俊朗温存的,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罗成闭着眼等了半天没动静,睁眼就见线娘盯着地面发怔。要不...咱别打了?他赶紧作揖,我看你顺眼,你看我大概也不烦,不如讲和?
线娘脸颊微红:我爹本来就想跟你爹结盟,一起收拾宇文化及的。
巧了!我爹也早有这意思!罗成眼睛一亮,转身牵过自己的马,你肯定累坏了,骑我的马走吧。他小心翼翼扶线娘上马,自己牵着缰绳步行,对了,你今年多大?
线娘没好气道:要你管。架不住罗成再三追问,才蚊子似的吐出十九两个字。
那正好,罗成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你乐意不?
线娘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都没红过脸,这会儿倒被问得脖子都染上胭脂色,头埋得快抵到胸口。
两人这副模样,把随后追来的兵丁看傻了——自家主将居然给敌将牵马,女军们手里的刀都忘了举。两边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好意思先动手。
罗成干脆牵着线娘的马进了城,直奔衙署。罗艺正急得转圈呢,一看见这场景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你们这是
爹,我们讲和了!罗成把线娘往跟前一拉,我要娶她!
罗艺瞅瞅儿子,又瞅瞅线娘——这姑娘虽穿着战袍,眉眼间却清丽过人,跟自家俊小子站一起,活脱脱一对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他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提亲!
窦建德在营里正急得跳脚,又丢了仗又丢了女儿,忽见罗艺带着两人笑眯眯走进来,吓得差点摸刀。线娘扑进他怀里把前因后果一说,老窦先是瞪眼,后来也忍不住笑了——打了败仗反倒赚个好女婿,这波不亏!
当晚营里摆起庆功宴,酒过三巡,两家不仅约好联手讨贼,连婚期都定了。罗成天天跟线娘形影不离,一会儿教她罗家枪法,一会儿听她讲女兵操练,腻歪得连建德都看不过眼: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啊!
这边正甜甜蜜蜜,杨义臣那边早招降了强盗头子范愿,又会合唐军和罗家兵马,三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宇文化及的许国。化及听说这阵仗,急得把府库珍宝全搬出来,竟招了群海贼当救兵。
唐军这边派了李靖、李神通、徐懋功带两万人马来助战。徐懋功眼珠一转,派心腹王簿带着三千人,揣了三百斤毒药,化名殷大用混进许国,还骗得化及封了个前殿都虞侯。淮安王李神通在城外四十里扎营,化及瞧他不顺眼,立马带着人杀出城——这老小子哪知道,自己早踩进人家布的局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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