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宝这人,天生就是个热心肠,最讲究江湖义气,朋友遍天下。虽说李世民是他亲手抓回来的,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小子眉清目秀,浑身透着股英雄气,绝非凡人。早就想跟人家交个朋友,只是当时程咬金那大嗓门在旁边盯着,实在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关进牢里。?
如今程咬金跟着李密打仗去了,秦叔宝可算松了口气。天天往南牢跑,提着点心匣子探望李世民和刘文静,还偷偷塞银子给狱卒,千叮咛万嘱咐:这两位是贵客,可别怠慢了。?
南牢的狱官徐扶义,也是个难得的好人,眼睛毒得很,一看李世民那气度,就知道不是池中之物。别的犯人啃窝头喝凉水,他天天让厨房炒几个硬菜,端进牢里给李世民和刘文静开小灶。?
徐扶义的老婆走得早,就剩个女儿叫蕙英,刚满十五,还没嫁人。这姑娘长得跟画里的仙女似的,脑子又灵光,对老爹孝顺得没话说。徐扶义疼女儿,请了个老夫子教她念书。蕙英跟书本子简直是天生一对,梳妆时捧着书,做针线活也抱着书,十四岁就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字写得娟秀动人,闲了还爱写两句诗,绣的鸳鸯能引来真鸟。?
先前魏王册封王娘娘,选绣女进宫绣龙袍,蕙英绣的凤凰那叫一个活灵活现,王娘娘喜欢得不行,把她叫进宫聊天,俩人越聊越投缘,成了闺中密友。王娘娘一有烦心事就找蕙英进宫作伴,顺手把徐扶义提拔成南牢狱官。这职位可不一般,管的都是军国要犯,天天能见到魏王。?
徐扶义心里打着小算盘:王娘娘这么喜欢蕙英,不如献给魏王当妃子,父女俩不就飞黄腾达了?可蕙英自有主张,她早看出来李密成不了大器,任凭老爹磨破嘴皮,就是不松口:我要嫁就嫁如意郎君,才不稀罕当什么妃子。徐扶义疼女儿,也就没再勉强。?
自打听说南牢关了唐王的世子,徐扶义回家跟女儿念叨:那李世民长得俊,本事又大,可惜成了阶下囚。蕙英的心湖一下子被投了颗石子,跟老爹商量好,夜深人静时悄悄去南牢窗外瞅一眼。?
那会儿李世民正和刘文静聊天下大事,眉飞色舞的,一点不像坐牢的,倒像在金銮殿上议事。蕙英看得入了迷,忍不住低低赞了句:真是英雄啊!徐扶义赶紧拉着女儿离开了。?
从那以后,蕙英一门心思扑在李世民身上。天天亲自下厨做几样精致小菜,让老爹送去南牢;怕李世民盖的被褥不干净,干脆把自己贴身盖的绣花被送了过去。那被子上绣的鸳鸯戏荷,羽毛鲜亮得像要从布上飞下来,荷花红得能滴出水。?
李世民再是铁打的汉子,见了这么娇艳的绣被,又闻到被上淡淡的脂粉香,心也忍不住怦怦跳。听徐扶义说女儿又美又有才,更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只是大男人不好说出口。?
徐扶义看女儿那模样,心里门儿清,对李世民和刘文静越发优待。加上秦叔宝、魏征、徐懋功这拨人本就向着唐王,常偷偷来南牢探望,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李世民宽心。魏征私下对秦叔宝说:秦王那模样,一看就是真龙天子,咱趁他落难时结个善缘,将来准能跟着干番大事业。?
秦叔宝本来就跟唐王有旧,听了这话拍大腿:兄弟说得对!不如趁主公不在家,咱备桌好酒,到牢里跟他哥俩喝一杯,交个朋友。?
当下整治了一桌子好菜,悄悄抬进南牢。魏征、徐懋功、秦叔宝陪着徐扶义,和李世民、刘文静在牢房里推杯换盏。那会儿李密带兵在外打仗,朝廷大事全由这三人说了算,他们在南牢宴客,谁敢多嘴??
六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将来的打算,秦叔宝一心想放李世民走,拉着徐扶义商量脱身的法子。正说得热闹,一个家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在徐扶义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走了。?
秦叔宝忙问咋回事,徐扶义说:王娘娘生太子了,传旨叫小女进宫作伴,她打发人叫我回去商量事。我先失陪了。说着就急匆匆走了。魏征、徐懋功和秦叔宝听说王娘娘生了太子,各自衙里还有事,也跟李世民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魏王添太子的消息传遍金墉城,老百姓家家挂红灯笼庆祝。王娘娘下懿旨大赦天下,偏偏南牢的重犯不赦。秦叔宝看着赦旨直皱眉,正发愁呢,下人来报徐扶义来了。?
俩人见面就聊起南牢不赦的事,徐扶义笑着说:将军别愁,我有办法放李世民走,特意来请你今晚到我家商量。
秦叔宝挨到夜里,跟做贼似的溜到徐扶义家。家人把他领进内书房,一瞧,魏征和徐懋功早坐在那儿喝茶呢。等了没一会儿,徐扶义带着四个家人从内房出来。秦叔宝眼尖,一眼就认出头两个是李世民和刘文静改扮的,赶紧上前见礼。再看后面俩家人,年纪轻轻,长得比大姑娘还俊,忍不住问:“这又是谁?”
徐扶义笑得一脸神秘:“一个是小女蕙英,一个是她丫鬟秋云。”说着喊蕙英过来,先给魏征、徐懋功、秦叔宝三人磕了头,又转身拜见李世民和刘文静。蕙英被老爹点破女儿身,脸红得跟熟透的桃子似的,拜完就拉着丫鬟躲进后房,耳根子都红透了。
李世民本来没太在意,一听是蕙英女扮男装,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直到蕙英进了后房,那目光还黏在门板上没挪开,跟丢了魂似的。
这全是蕙英的主意。她进宫见王娘娘,借着报喜信的由头,替老爹讨了个去开州给魏王送信的差使,顺便辞了狱官的活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李世民和刘文静从南牢弄出来,藏在家里。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舍不得女儿吃苦,干脆让蕙英和秋云也扮成小子,假装是差官的家人。这事儿得快刀斩乱麻,天一亮南牢准得发现人没了。
六人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转眼到了四更天。院子里备好了五匹马,李世民骑上自己的追风马,徐扶义父女、刘文静骑的是徐懋功从宇文化及那儿抢来的三匹骏马。临走时,魏征、徐懋功、秦叔宝拉着他们的手,依依不舍,眼泪掉得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好不容易才分了手。六匹马撒开蹄子,跟一阵风似的冲向城门。蕙英早从宫里偷了兵符,守城的验过符,乖乖开了城门。
徐扶义在马上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跑了三十多里,迎面遇上一座高山。村里的鸡都开始打鸣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蕙英打小在深闺里娇养着,哪受过这罪,早跑得腰酸腿软,在马上哼哼唧唧直叫疼。
李世民自打在徐家见了蕙英,心里就跟猫抓似的,这会儿见她香汗直流,喘气都带着娇声,越发心疼。赶紧喊停,亲自上前把她扶下马,让她坐在石头上歇歇。等蕙英缓过劲儿来,一行人再上马,慢慢往岭上爬。
这岭可不是好走的,又陡又窄,听说还有虎狼出没。李世民的追风马真不是盖的,跑山跟走平地似的,一会儿跑到前面领路,一会儿又回来护着蕙英,眼都快长在她身上了。正走着,忽听蕙英尖叫一声,李世民立马回头,只见一只大狼跟人似的站起来,正往蕙英的马镫上扑。幸亏徐扶义反应快,一箭射中大狼脖子,那畜生疼得嗷嗷叫,窜进森林里不见了。
蕙英吓得魂都飞了,低头一看,左脚的靴子被狼叼走了。她本是三寸金莲,为了扮男装才套了双大男靴,这一下原形毕露。李世民二话不说,拍马冲进森林,没一会儿就捧着靴子回来了。只见蕙英坐在马上,露出的小脚跟春笋似的,嫩得能掐出水。李世民心头一热,竟想亲手替她穿鞋。蕙英羞得赶紧用袍角盖住脚,徐扶义忙上来打圆场:“不敢劳烦公子。”接过靴子递给女儿,让她背过身穿上。
过这岭的时候,路又陡又窄,李世民干脆下马,亲自牵着蕙英的马缰绳,一步一步慢慢走。蕙英骑在马上,一路跟他指点风景,说些地势人情,到了岭下,天都擦黑了。
徐扶义四处找宿处,可荒山野岭的哪有客栈,只好在一户农家借宿。就一间屋一张炕,六个人挤在一起睡。蕙英跟李世民一路混熟了,这会儿同睡一炕,有说有笑,亲得跟什么似的。虽说没干什么出格的事,那依偎在一起的热乎劲儿,也够让人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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