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池里的鱼每年能卖出十万贯,宫里妃嫔们买花粉的钱,全靠这笔收入呢。要是把这池子赏给了人,那妃嫔们脸上可就没光彩啦?”安乐公主见皇上不答应她的请求,心里甭提多郁闷了。后来还是韦皇后再三劝说,又拿出自己的三万贯私房钱赏给她,安乐公主自己再添十万贯,召集了京城里几万工人,花了一年时间,在府里开凿出了这口定昆池。池边的草木风景,跟昆明池一模一样。
池子建好那天,满园都挂满了灯彩。到了晚上,树头的灯光闪闪发亮,就像天上的繁星。池畔的大草地上,摆好了一排排酒席。中宗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园子里喝酒。那些年轻的公主、郡主和妃嫔们,打扮得跟花儿似的,混在男子中间,说说笑笑,一点儿也不避讳。
这时候,高宗的女儿有太平公主、义阳公主、高安公主;中宗的女儿有新都公主、宜城公主、安定公主、长宁公主、成安公主,个个都长得身姿轻盈如惊鸿,神态飘逸似游龙,在林间池畔穿梭往来。安乐公主和驸马武延秀,忙着四处招呼宾客。武三思、崔湜、荷生这班得宠的官员,也都跟着各自的女主人进园游玩。
安乐公主邀请众宾客入席,一时间席间人来人往,大家欢呼畅饮,一直喝到夕阳西下。接着,一轮皓月从水面升起,洒下万道金光,在水面上晃动不停。安乐公主兴致大发,赶紧让人备船,要趁着月光在池面上游玩。很快,皇帝皇后和随从的妃嫔官员们,都登上了彩船。船的四角挂着五色明角灯,在湖心荡漾,灯光倒映在水中,那景象别提多好看了。
太平、安乐、长宁、宜城、新都、安定、金城七位公主,各自驾着一条小采莲船,在彩船四周来来往往,穿梭不停。一群船只正漂在水中央,忽然见满池都浮起荷花灯,倒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显得格外明亮。灯光深处,传来一缕歌声,听得人心里清清爽爽的。
这定昆池有十里水面,全是由司农卿赵履温一手营造的。池中央堆起一座石山,仿照华山的样子,从山顶飞下一股瀑布,倾泻到池水里。另外开辟了一条清溪,用玉石砌岸,两岸长满奇花异草,香气浓郁。溪底全用珊瑚宝石铺成,从水中能映出珠光宝气,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澈。
长宁公主和太平公主各驾着一只小艇,悄悄驶入清溪,在白石埠头上了岸。她俩身边各带着一个男子,手牵着手走到花木深处,正想找点乐子。长宁公主忽然停下脚步,一手指着那边,隔着一丛花木,在水边月光明亮的地方,有一男一女并排坐在草地上,脸贴着脸,那亲热劲儿别提了。
太平公主仔细一看,那对男女抬起头来,月光照在他们脸上,太平公主认出那男子正是自己宠爱的荷生,女子却是宜城公主。太平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想冲上前去戳穿他们。还是长宁公主拦住了她,说:“看在姑侄的份上,饶她这一次吧。明天我去跟妹妹说,让她下次别再犯了。要是现在闹起来,这荷生也是姑姑你私下里宠爱的人,让大家知道了,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太平公主听她说得有道理,点点头说:“饶了这丫头也行,可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有了!我去叫她驸马亲自来看看他女人这浪样儿。”说着,她丢下长宁公主,急忙坐着小艇回去,在大草地上到处找,又问场上的守卫太监,大家说刚才见驸马裴巽和薛国公主在杏树下说笑,一转眼就往那条小径走去了。
太平公主听了太监的话,就往那条小径找去。快走到路尽头的一座亭子跟前时,一抹月光斜照过来,只见亭子里薛国公主正倒在裴驸马怀里,紧紧贴着。太平公主看在眼里,不禁冷冷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循环报应!他女人在那儿偷别人的汉子,他汉子也在这儿偷他自己的妹子。”
原来这薛国公主是睿宗的第七个女儿,和宜城公主是嫡堂姊妹,已经嫁给了驸马王守一。只因王守一生得粗笨,她喜欢裴巽长得漂亮,两人早就有意思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如今趁着这良宵,又在人多的场合,瞅着大家不注意,就悄悄在这僻静地方了却心愿。可谁知天下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偏偏被太平公主撞见了。
太平公主见他们正亲热得厉害,不好上前打扰,就悄悄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把宜城公主叫来,只说是裴驸马找她。太平公主的心思是,让这桩风流公案自己闹开,让他们夫妇大吵一场,也能出出自己心里的气。
宜城公主正和荷生黏糊得难舍难分,一听小太监说驸马有请,哪儿舍得立马丢下心上人走啊。两人在月光下又缠磨了好一阵子,你拉我拽的,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小太监往小亭子那边去。
宜城公主抬眼一瞅,好家伙,一片月光明晃晃地照在亭子里,自家那位裴驸马正俯着身子,把个宫女按在栏杆上,不知道在干些啥勾当,只听见那宫女嘴里还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说起来这宫女还是安乐公主身边的人。方才裴驸马和薛国公主在亭子里偷偷摸摸办事,偏巧被这宫女撞见了。裴驸马仗着自己那张俊脸,竟把这宫女也拉上了贼船,说白了就是想堵人家的嘴。可谁能想到,跟有鬼使神差似的,宜城公主这时候正好撞了过来。
宜城公主本就是个悍泼性子,哪能忍下这口气?当即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一头冲进亭子里,右手揪住驸马,左手扯着那宫女,连拉带拽地就上了彩船,要到中宗皇帝跟前讨个说法。
这中宗皇帝本就是个老好人,见宜城公主闹哄哄地冲上船来,早就没了主意,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此时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上官昭容正凑在一桌喝酒呢。只有太平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凑到韦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韦皇后见皇帝没了章程,就上前替皇上拿主意,传下旨意,把这宫女赏给了裴驸马。
这旨意一下,可把宜城公主气了个半死,反倒把裴巽乐坏了。当时裴驸马上前谢了恩,一手拉着那宫女,肩并肩地退出船去,把个宜城公主气愣在那儿,浑身都快僵了。这事儿啊,其实是太平公主使的离间计。后来还是寿昌公主走过去,把宜城公主拉到席上喝酒,才算暂时把这股火气压了下去。
裴驸马得了这个宫女,当天夜里就带回府里快活去了。这宫女本来也长得白净好看,裴驸马对她宝贝得不行,一连二十天都没踏足宜城公主的房间。
宜城公主的火气早就憋到了顶点。有一天,瞅着裴驸马去了王守一驸马府,府里没其他人的时候,她立马叫上十几个心腹侍女,一窝蜂地冲进那新姬人的房间,把那宫女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宜城公主高高坐在堂上,那宫女被绳子捆成一团,扔在台阶下,杀猪似的哭喊着。宜城公主吩咐用藤杆往她身上抽,没想到这宫女也是个硬茬,身子在阶石上滚来滚去,嘴里还骂骂咧咧没个停。更要命的是,她竟把宜城公主和荷生私通的事儿喊了出来。这等羞辱,宜城公主哪能忍?当即大喝一声,命人割掉这贱丫头的鼻子,省得她满嘴胡吣。
话音刚落,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就上前按住宫女的头脸,用快刀把她的鼻子割了下来。可怜这宫女,满脸是血,疼得当场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嘴里还含含糊糊地骂着。
宜城公主这时候也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喝令再割掉她的耳朵。婆子正动手呢,就见裴驸马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嘴里连声喊着:“请公主饶了她吧!”可还是晚了一步,婆子已经把宫女的两只耳朵割了下来,拿在手里。
裴驸马看了,心疼得不行,一下子冲上去抱住宫女的身子,嚎啕大哭起来。宜城公主见驸马这么疼惜这宫女,心里的火气更旺了,跟火上浇油似的。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急忙冲下堂,从婆子手里夺过尖刀,一把揪住驸马的头巾,举刀就割。
裴驸马双手抱住脖子,急忙转身就逃。只听“嗖”的一声,他那一个发髻已经被割了下来,捏在宜城公主手里。驸马拔腿就跑,一溜烟逃出府门外,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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