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拾光书屋的玻璃窗，在老旧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推门而入，他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动作间却带着一丝与休闲装扮不符的拘谨。
来人是祁东来。
他将茶叶轻轻放在柜台上，像个初次拜见岳父的晚辈，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老总。”
楚风正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本旧书的封面，他头也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祁东来熟稔地走到茶台后，取下茶叶罐，开始烧水、温杯。他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和刻板，少了茶艺的飘逸，多了执行命令的严谨。
水汽氤氲升腾。
“说吧，什么事。”楚风将擦好的书放回书架。
祁东来将第一泡洗茶水倒掉，重新注水，然后才将一杯澄黄的茶汤恭敬地推到楚风面前。
“‘龙魂’前天在西南边境进行了一次反恐演习。”
祁东来的背脊挺得笔直。
“结果不太理想。”
楚风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作声，示意他继续。
“我们遭遇了一种新型的单兵作战干扰设备。拳头大小，可以瞬间瘫痪我们小队半径五十米内所有的通讯和电子瞄准设备。”
祁东来的拳头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握紧。
“虽然最后靠着老兵的经验和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解决了‘敌人’，但暴露出的问题很严重。有三秒钟，我们成了瞎子和聋子。”
战场上的三秒钟，足以决定生死。
“老总，对手的装备更新太快了，我们……有点被动。”
这句话，他说得十分艰难。向一手缔造了“龙魂”这支传奇部队的“阎王”承认被动，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书屋里陷入了寂静，只有老式挂钟滴答作响。
楚风的手指在紫砂茶杯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着，那温润的触感，如同抚摸着岁月的肌肤。
片刻之后，他放下茶杯。
“电子干扰，无非是两样东西的比拼。”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核心，在于频率的快速跳变和功率的瞬时爆发。”
祁东来猛地抬头，这些词汇他从技术部门的报告里听过，但从没有谁能像楚风这样，一语道破本质。
“对付它，两条路。”
“一，硬抗。升级你们的设备材料，用更强的抗干扰涂层和屏蔽芯片硬顶过去。”
“二，软破。用更优秀的算法进行反制，在他干扰你的同时，瞬间捕捉他的频率，反过来瘫痪他。”
楚风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东来，让梁盼盼把他公司那个‘星链’项目的抗干扰模块技术资料，加密发一份给你的人。”
祁东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穹科技的“星链”计划！那是民用卫星通讯领域的顶尖项目，其抗干扰技术是梁盼盼砸了数百亿才换来的商业机密，也是天穹科技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老总一句话，就要过来了？
“老总，这……合规吗？”祁东来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在“阎王”面前，还有什么比他的话更“合规”？
楚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一眼，让祁东来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是！我明白了！谢谢老总！”
“那点民用技术，让他们结合实战数据改改，够用了。”楚风摆了摆手，“回去吧。”
“是！”
祁东来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坐在老旧书屋里的老人，身影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有些萧索，却又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祁东来前脚刚走，一辆黑色的辉腾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书屋门口。
车门打开，梁盼盼从车上下来，这位在科技界叱咤风云的巨头，此刻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他快步走进书屋，连寒暄都省了。
“陈叔。”
楚风指了指祁东来刚才坐过的位置，又给他重新倒了杯茶。
“赵泰的事，都处理干净了。”梁盼盼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在喝烈酒。
“泰华地产已经启动破产清算，他那个爹，赵立春，也被一纸调令，去了省政协养老。”
这些在汉东市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平淡得像在汇报一件小事。
他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
“陈叔，‘天穹’遇到大麻烦了。”
梁盼盼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沙哑。
“我们刚攻克的5纳米芯片量产工艺，被卡脖子了。”
楚风正在续水的手顿了一下。
“关键的几台高精度光刻机，欧洲‘阿斯麦’公司单方面宣布，暂停发货。”
梁盼盼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晃了晃。
“原定下周要交付给国家超算中心的‘龙芯三号’，现在所有的量产订单都得停摆。违约金是小事，国家的项目，耽搁不起！”
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泰华地产那种货色，不过是路边的蝼蚁，一脚就能踩死。但这一次，对手直接扼住了天穹科技，乃至大夏芯片产业的咽喉。
楚风给他的茶杯续满水，动作不疾不徐。
“卡脖子？谁的手，能伸这么长？”
梁盼盼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表面上，是‘阿斯麦’公司，理由是所谓的‘最终用户存在技术挪用风险’，一派胡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但背后，我查到了‘黑石基金’的影子。这帮华尔街的豺狼，一直想入股‘天穹’的核心芯片部门，想用资本换我们的技术，被我拒绝了三次。”
“我怀疑……国内，也有人配合他们，向上面施压。”
说到最后一句，梁盼盼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外敌可恨，家贼更可恶。
楚风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这声音，仿佛敲在梁盼盼的心上，让他焦躁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他知道，只要陈叔在，天，就塌不下来。
“‘龙芯三号’……”
楚风缓缓开口，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不能耽搁。”
这五个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梁盼盼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紧张地看着楚风，等待着那个最终的判决。
楚风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盼盼，你准备一下。”
“明天，你亲自去一趟京城。”
“去找‘那个人’。”
梁盼盼猛地一怔。
京城？
那个人？
一个名字，一个身影，瞬间从他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跟在最高层身边，看似只是个秘书，却让无数封疆大吏都毕恭毕敬的男人。
梁盼盼的眼中，瞬间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绝处逢生的希望。
“您是说……钟…钟总管？”
楚风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上面的热气。
他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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