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楚风，仿佛毫无察觉。
他翻过一页书，伸手，准备去端那杯刚刚沏好的热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这份宁静。
不是木门被踹开的声音，而是肉体与坚硬木板碰撞的闷响。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操！这门怎么跟铁板似的！”
光头抱着自己的脚，在原地跳着，脸都痛得扭曲了。
这扇看似老旧的木门，纹丝不动，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门上的木纹，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废物！”黄毛低声骂了一句，从布袋里抽出一根明晃晃的钢管，“看我的！”
他抡起钢管，就朝着门锁的位置狠狠砸去！
“当！”
火星四溅。
木门依旧稳如泰山，钢管却被震得嗡嗡作响，黄毛的虎口一阵发麻。
“他妈的！这什么破门！”
“别嚷嚷了！”光头缓过劲来，脸色变得狰狞，“一起上！把门给我砸开！”
几人立刻围了上来，钢管和棒球棍雨点般地砸向木门。
“哐！当！砰！”
刺耳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和平路上回荡，惊醒了周围几户尚未睡死的邻居。
窗帘被悄悄拉开一条缝，几双眼睛惊恐地望向拾光书屋，但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又立刻把窗帘拉得更紧，将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老东西！开门！”
“赵公子看上你这破地方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再不开门，等下把你腿打断，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屋内的楚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史记》。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去看门。
他只是端起了那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茶香依旧，心静如水。
就在光头从怀里摸出一把撬棍，准备强行破门时。
风，停了。
街道尽头的阴影里，像是墨汁滴入水中，无声地晕开了几道轮廓。
他们没有脚步声，如同在地面上滑行的幽灵。
快得不可思议。
正准备用撬棍的光头，喉咙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后面扼住。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
光头的身体软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抡着钢管的黄毛，后脑勺遭到了一下沉重的肘击，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向前扑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几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之后，街道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道黑影动作麻利地将昏迷的混混拖进街角的阴影中，就像拖着几袋垃圾。
地面上，只留下一根被震弯的钢管和几处不起眼的划痕。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拾光书屋的门，依旧紧闭，纹丝未动。
屋内的灯光，温暖如初。
楚风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重新拿起书，翻到了刚才那一页。
……
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
但汉东市的商界，却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清晨七点，汉东财经早报的头版头条，用触目惊心的黑色加粗字体，引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泰华地产涉嫌巨额违规贷款、非法集资、暴力拆迁等多项严重违法行为，省市多部门联合调查组已正式进驻！】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泰华集团总部大楼。
赵泰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阿玛尼西装，面色铁青地坐在他那张价值百万的红木办公桌后。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泰华地产的股价图，像一道绿色的瀑布，从开盘起就死死地封在了跌停板上。
桌上的手机，从一个小时前开始，就没停过。
“赵总！银行刚才打来电话，我们所有的贷款都被冻结，并且要求我们立刻偿还所有到期债务！”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总！不好了！公司门口被材料供应商堵了！他们说再不付清尾款，就要把我们的楼给拆了！”项目经理的声音充满了惊慌。
“赵总！省里的联合调查组已经到了楼下！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正在往会计部去！”
“嘟……嘟……嘟……”
赵泰疯狂地拨打着父亲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永远是冰冷的忙音。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名贵的古董花瓶，限量的钢笔，成堆的文件……摔了一地。
“谁？！到底是谁在搞我？！”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困兽。
汉东是他家的地盘，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一夜之间，调动省市两级的力量，对他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一个名字，猛地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
梁盼盼！天穹科技！
昨天，就是那个梁盼盼打电话警告过他！
“梁盼盼！”赵泰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我跟你没完！”
他像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开着自己的法拉利，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到了天穹科技的总部大楼下。
“我要见梁盼盼！让他给我滚出来！”
赵泰对着门口的保安嘶吼，状若癫狂。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没有半分退让，像两尊门神一样挡住了他。
“对不起，先生，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预约？我去你妈的预约！你知道我是谁吗？！”赵泰伸手就要去推保安。
就在这时，大楼的玻璃门开了。
一位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是梁盼盼的首席秘书。
她看都没看赵泰一眼，只是对着保安平静地吩咐。
“梁总在开一个重要会议，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说完，她才将视线转向面容扭曲的赵泰，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赵先生，梁总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赵泰死死地盯着她。
“‘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赵泰的头顶浇下，让他浑身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终于明白了。
他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科技新贵。
而是一个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恐怖存在。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
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宁静。
和平路。
拾光书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楚风提着一个老式的洒水壶，悠闲地给门口那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浇水。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也照亮了“拾光书屋”那块有些年头的牌匾，显得格外祥和。
“陈大爷，早啊！”
“早，张婶，买菜去？”楚风抬起头，露出一丝微笑。
买菜回来的张婶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
她压低了声音：“陈大爷，你昨晚……听见什么动静没？”
“动静？”
“是啊！后半夜，又是砸门又是叫骂的，吓死我了！我都不敢开灯看！好像就是你这书店门口！”
楚风放下水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是吗？”
他淡淡一笑。
“可能野猫打架吧。没事了。”
看着楚风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张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或许，真是自己听错了。
楚风目送张婶走远，转身回到店内。
他走到书架最里侧的角落，在一个隐蔽的暗格前停下。
他将那把擦拭得锃亮的镜面匣子枪，重新放了回去。
指尖划过冰冷的枪身，那沉寂了数十年的铁血岁月，仿佛就在昨日。
窗外，一只不起眼的灰色小鸟，落在了门口的电线上。
它歪着脑袋，黑豆般的小眼睛朝书屋里看了一眼，短暂停留后，便振翅飞向了高空。
楚风似有所感，抬起头，望了一眼那片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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