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院，三号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省委书记沙瑞金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可他手里的那根，烟雾依然缭绕不绝。
在座的都是汉东省的顶层人物，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沙瑞金。
往日的沙书记，温和儒雅，哪怕是批评人，也是春风化雨，点到即止。可今天，他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同志们。”沙瑞金终于开口了。
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有些部门，有些同志，办案的热情很高涨嘛。”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高涨到，可以无视程序。高涨到，可以把我们自己的英雄，当成阶下囚去审问！”
砰！
沙瑞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厚实的红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茶杯里的水，剧烈地晃动，溅出几滴。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冷汗从额角渗出。省检察院的负责人，此刻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办案，要讲证据，更要讲智慧！要有利剑高悬的决心，更要有洞察秋毫的眼力！”
沙瑞金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把鲁莽当果断，把偏执当正义，这是蠢！是渎职！”
“如果我们的执法者，连黑白都分不清，连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都搞不懂，那我们手中的权力，不是在保护人民，而是在伤害人民！”
“是在辜负那些，为了这个国家，流过血，拼过命，现在只求一方安宁的老前辈，老英雄！”
“这，是我沙瑞金的失职！”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没人敢接话。
谁都听得出来，书记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但他们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沙瑞金如此失态，甚至不惜在常委会上自陈“失职”？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众人心中升起——那个牵动了侯亮平事件的神秘老人。
沙瑞金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关于老城区文化保护的议题，今天就定下来。”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比刚才的怒火更加不容抗拒。
“以和平路为中心，划定一级历史风貌保护区。所有商业开发项目，一律冻结，重新审批。”
“另外，一份关于‘陈风’同志的个人档案，即刻起列为大夏最高绝密。调阅权限，需要我本人，和紫云山办公厅共同签批。”
“散会。”
沙瑞金说完，起身就走，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里面的人却久久不敢动弹。他们互相交换着惊骇的眼神。
和平路……那不就是一条破旧的老街吗？
还有那个叫“陈风”的……到底是谁？
汉东的天，好像要变了。
……
与此同时，汉东市CBD的顶层。
泰华集团总裁办公室。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正把脚翘在昂贵的办公桌上。他就是泰华集团的少东家，赵泰。
“赵总，老城区那块地，基本都谈妥了，就剩下几家钉子户。”一个穿着职业装的经理，正躬着身子汇报。
赵泰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经理立刻凑上前，用防风打火机给他点上。
“哦？还有不开眼的？”赵泰吐出一口烟圈，一脸的玩味。
“主要是和平路街口那家‘拾光书屋’，老板是个老头子，油盐不进。”经理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们加了三倍的价钱，他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还说……说那地方是他的根，给多少钱都不卖。”
“根？”
赵泰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在汉东这块地盘上，我赵泰就是规矩！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根’？”
他的笑容瞬间收敛，脸上只剩下阴狠。
“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赵泰把雪茄在水晶烟灰缸里摁灭，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钱给得不够。”
“如果钱也不管用……”他转过身，对着经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就用拳头。”
“晚上，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慰问’一下那位陈大爷。”
“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经理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明白，赵总。我保证，明天早上，那份转让合同就会摆在您的办公桌上。”
“去吧。”赵泰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老板椅上，随手打开了高尔夫模拟器。
一个开破书店的糟老头子，也敢挡他的财路？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
京州。
天穹科技总部。
这座充满了未来感的建筑，是大夏芯片产业的心脏。
顶层CEO办公室里，梁盼盼刚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他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咖啡。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助理，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将一个平板电脑轻轻放在桌上。
“梁总，汉东分公司的风险监控系统，刚刚触发了最高级别的‘红墙’警报。”
梁盼盼的动作停住了。
“红墙”警报，是天穹科技内部的最高机密。它不监控商业风险，不监控技术漏洞，只监控一个地址。
汉东市，和平路，拾光书屋。
那是楚叔，也是他父亲的“老班长”所在的地方。
梁盼盼放下咖啡杯，拿起了平板。
屏幕上，只有几行简洁的信息。
【目标：泰华地产。】
【人物：赵泰。】
【行为：计划于今晚，对‘红墙’目标实施暴力胁迫拆迁。】
【附：目标人物赵泰资料、泰华集团资产及违法行为初步报告。】
梁盼盼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助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跟了梁盼盼五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杀意。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气息，是面对胆敢触碰逆鳞者的最终裁决。
他想起了楚叔。
那个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教他读书，教他做人，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老人。
那个会在冬夜里，用粗糙的大手给他捂热被窝的老人。
那个告诉他，“你爹是英雄，你不能给他丢脸”的老人。
楚叔，是他梁盼盼的天，是他的一切。
现在，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竟然想去骚扰他的天？
梁盼盼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赵泰那张嚣张跋扈的脸，被放大。
“呵。”
一声轻笑，却让助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梁盼盼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是我。”
梁盼盼的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汉东，泰华地产，赵泰。”
“查他。”
“所有的底细，违规贷款，非法拆迁，偷税漏税，行贿记录……所有能让他下地狱的证据。”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他背后站着谁。”
“二十四小时。”
“我要他破产。”
“我要他和他背后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消失。”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
一场足以让汉东商界天翻地覆的风暴，就在这风轻云淡的三言两语间，被掀起了。
梁盼盼重新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天际线。
楚叔，您放心。
这个世界，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苍蝇。
盼盼会帮您，把它们都拍死。
一只，都不会剩下。
……
夜，深了。
汉东市的老城区，陷入了一片寂静。
昏黄的路灯，将和平路这条老街的石板路，照得斑驳陆离。
拾光书屋里，还亮着一盏温暖的灯。
楚风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便服，正坐在那张熟悉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史记》，旁边的小炉上，紫砂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茶香，混着书香，在小小的书屋里弥漫。
屋外，风声渐起。
几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街口。
他们手里，都提着黑色的布袋，里面是沉甸甸的钢管和棒球棍。
为首的一个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就是这家破店。”
“妈的，害老子大半夜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另一个黄毛低声咒骂着。
“行了，别废话！赵总说了，速战速决！”光头压低了声音，“一个老头子而已，进去先砸东西，再把腿给他打断，拍几张照片，完事收工！”
“嘿嘿，明白。”
几人相视一笑，脸上都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书屋的木门前。
光头对着门缝往里瞅了瞅，看到了那个坐在灯下看书的老人身影。
“还挺悠闲。”他冷笑一声。
他向后退了两步，抬起了穿着马丁靴的脚，准备一脚将这扇脆弱的木门踹开。
屋内的楚风，仿佛毫无察觉。
他翻过一页书，伸手，准备去端那杯刚刚沏好的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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