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则不起眼的国际新闻，淹没在海量的信息洪流里。
南美，安第斯山脉腹地，某国边境。
一处被官方标注为“废弃矿区”的地方，凌晨时分发生剧烈爆炸。新闻画面只有一张模糊的航拍图，整个山谷化为焦土。
官方解释是陈旧的瓦斯管道老化泄漏，引发连锁反应。
报道末尾提了一句，该地疑似为国际佣兵组织“蝰蛇”的主要训练营，包括其首脑在内的数十名核心骨干，恐已在事故中丧生。
新闻一闪而过，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连一圈涟漪都未曾荡开。
汉东市，老城区。
“拾光书屋”的木门上，风铃叮当作响。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楚风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翻着一本线装古籍。
“陈大爷，我给您送新灯具来了！”
一个穿着高定休闲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个印着“天穹科技”LOGO的盒子。
是梁盼盼。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地上，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天穹光电最新的护眼系列，功率小，还亮堂，不伤眼睛。”
楚风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梁盼盼搓了搓手，凑到柜台前，压低了声音。
“爷，我听说了，南美那边……”
楚风翻过一页书。
“什么南美北美，好好做你的生意。”
“是是是。”梁盼盼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司最近拿下了欧洲一个光刻机的大单，资金链彻底活了，您那个‘星火计划’的储备金，又多了三百个亿。”
“钱，从你下个月的分红里扣。”楚风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您这不是骂我吗！”梁盼盼一脸委屈，“这点东西还要钱，我那几个叔伯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楚风没再理他，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
梁盼盼嘿嘿一笑，也不打扰，自己找了梯子，开始吭哧吭哧地换灯具。
不一会儿，隔壁饺子馆的张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
“老陈，尝尝我新包的韭菜鸡蛋馅儿！”
“放那吧。”
“哎，你这孩子，怎么在踩梯子！小心点！”张婶又对着梁盼盼一通关切。
书屋里，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谁也无法将这个看书喝茶的孤僻老人，与三天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瓦斯爆炸”联系在一起。
祁东来和靳磊没有再出现。
仿佛那晚的杀伐决断，只是一场梦。
与此同时，汉东市省检察院。
一间堆满了卷宗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侯亮平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靳磊给了他一个方向——“维纳斯海外信托基金”。
但他没有给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可侯亮平还是凭借自己的人脉和权限，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在一个早已注销的，隶属于泰华集团子公司的服务器废弃数据中，找到了一份加密的财务往来记录。
记录的尽头，指向一个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停止使用的瑞士银行幽灵账户。
而在一份关联的，几乎无法读取的备份文件里，他找到了一样东西。
一张模糊的传真件扫描图。
纸张泛黄，字迹不清。
上面只有一串被严重涂抹的数字，和一个残缺的徽记。
那是一只鹰的翅膀，翅膀的下方，似乎还有一只利爪的轮廓，爪下抓着一个模糊的球形物体。
徽记大部分已经残缺，但仅存的这一角，透着一股森然与古老的气息。
侯亮平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徽记……
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不是在哪个案卷里。
是在一本书上。
他发疯似的在办公室的书架上翻找起来，那里有很多他个人收藏的冷门历史书籍。
终于，在一本讲述二战时期国际谍报组织与秘密社团的旧书里，他找到了。
书页已经泛黄，插图是黑白的。
其中一页，介绍了一个早已被历史湮没的组织——“衔尾蛇”。
一个传说由轴心国战败财阀、贵族和极端军官组建的秘密结社，致力于在战后颠覆世界秩序。
书上附的徽记图案，是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盘绕着一颗地球。而在蛇的上方，盘旋着一只雄鹰。
那只鹰的翅膀和利爪，与他找到的残缺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侯亮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个涉及国有资产流失的腐败大案，怎么会牵扯出半个多世纪前的纳粹幽灵？
是巧合，还是……
他立刻打开内部安全系统的搜索引擎，准备输入“衔尾蛇徽记”进行深度查询。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敲下回车键的瞬间。
“滴！”
电脑屏幕中央，弹出一个猩红色的警告框。
【加密信息】
【发信人：J.L.】
【正文：停止对该徽记的任何形式公开及内部查询。销毁你持有的所有相关物理及电子副本。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侯亮平的手指僵在半空。
J.L.？
靳磊！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查这个？难道自己的电脑一直被他监控着？
一股被窥视的屈辱感和被强行按住的好奇心，让侯亮平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在程序之外运作！我是检察官，我有权知道真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低吼。
回应他的，只有那个冰冷的红色警告框。
他看着那行字，又看看屏幕上那个诡异的徽记。
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触碰到的，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腐败案。
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能轻易将他碾碎的漩涡。
夜幕降临。
楚风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了书屋的门。
新换的灯具光线柔和，将一室书香映照得格外温暖。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里屋的墙边。
指尖在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纹路上，依照某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五下。
“咔哒。”
暗格无声滑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把擦得锃亮的镜面匣子枪。
楚风拿起枪，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没有检查弹夹，而是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枪身握把上那些模糊的刻痕。
在握把的底端，有一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印记。
那是一条盘绕的蛇，与一只雄鹰。
和侯亮平在旧书上看到的徽记，一模一样。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初上的霓虹，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片繁华，一片安宁。
这片安宁，是他和无数战友用血换来的。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把老枪说。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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