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甜甜的香气混着夜露的凉意，贴在林晚照的后脖颈上。
她瞅着沈婉儿眼尾跟照片里一样的那道细纹，喉咙动了动，又问了一遍：“你……也重生了？”
沈婉儿用手指摩挲着珍珠胸针的纹路，那笑容就像碎在杯底的冰块似的：“嗯，我等这天可等老长时间了。”说完她就转身坐回长椅上了，宝蓝色的西装在月光下幽幽地泛着光。“你知道吗？当年苏晚最信任的人可不是周诗雅，而是我。”
林晚照的手指在照片边缘蜷缩起来。
前世的记忆就像被风给吹散的书页一样——她确实记得有个助理老是在周年庆的时候帮她整理袖扣，还有一回在谈判前一晚给她熬了姜茶，可是那张脸……她一下子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果然有一行已经褪色的钢笔字：“苏晚与沈婉儿，2015年商业峰会合影”。
那墨迹晕开的地方，特别像她当年签文件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咖啡渍。
“所以晚晴集团是你给毁了？”她强压着心跳，可声音却比自己预想的要稳当。
“毁掉？”沈婉儿不屑地笑了一声，用指甲敲了敲石椅的扶手，“是你先把我给毁了的。”她把脸侧过去，路灯照过来，在她耳后的朱砂痣上染了一抹红。“2016年的时候，明远集团要收购晚晴，我发现他们财务造假的证据了，大晚上的就往你公寓赶。结果呢，你说我这是公报私仇，还说我想一个人把并购金全吞了。”她的声音到最后都有点发颤了，“你就信了周诗雅的话，说我私自去联系对方代表，然后就把我赶出公司了。过了三天……”
她突然就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喉结上下剧烈地动了两下，接着又笑了起来：“三天之后，我弟弟为了帮我找证据，出车祸了。”
林晚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在以前的记忆里，确实有个下雨天的晚上，她签过一份文件。当时周诗雅哭哭啼啼地说助理沈某收了竞争对手的贿赂，她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新项目的事，就大概看了一眼伪造的转账记录，然后就签了辞退信。
那沈婉儿的弟弟……她一下子抬起头：“沈泽？”
沈婉儿的瞳孔一下子就缩起来了，就好像被人一下子戳到了最疼的地方。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西装的下摆从林晚照的手背上扫过去，凉飕飕的。“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她往前走了两步，林晚照都能看到她眼睛里的血丝像蜘蛛网似的蔓延开了，“他才22岁啊，驾照都是刚考下来的。出事那天，他说要去调监控，说要证明他姐姐没说谎——”她突然停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才让周诗雅接近你，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滋味。”“是你策划了周诗雅和陈默背叛我的事？”林晚照往后退了小半步，后背一下子就靠到身后的紫藤花架上了，那藤条刮得她肩胛骨可疼了。
沈婉儿呢，没吭声，眼睛越过林晚照的肩膀，突然就眯缝起来了。
林晚照就顺着她看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在广场另一边的鹅卵石路上，路灯透过香樟树叶洒下晃晃悠悠的光斑，模模糊糊能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往近走呢。
“得走了。”沈婉儿整理袖扣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很轻快，就好像刚刚那种激动的情绪压根就没出现过似的，“你给我记好了，我可不是你的对头，不过呢，你也别想着随随便便就能把我给弄倒。”她转身的时候，珍珠胸针从林晚照的手腕擦过去，“明儿晚上十点，老地方，把顾昭明带过来——”她这话被夜风吹没了，“我给你们瞅瞅好东西。”
林晚照想追上去，可脚脖子被身后的藤条给缠住了。
等她趔趔趄趄站稳的时候，沈婉儿的身影已经隐没在紫藤花影里头了，就剩下一股冷冷的香味飘在空气里，那味儿就像根小细针似的，直往她鼻子里扎。
“晚照。”顾昭明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还带着点喘气声。
他刚刚跑过广场的时候碰掉了几片紫藤花瓣，这会儿正沾在他浅灰色卫衣的帽檐上呢。
林晚照转过身，瞧见他右手塞在兜里呢——他一紧张就爱这么干，这时候手指关节在布料下面都绷得泛白了。
“你都听到了？”她嗓子有点哑。顾昭明啥也没说，直接就把手机屏幕朝着她转了过去。
那录音软件上的红色小点还在一闪一闪的呢，定位信息都已经同步到警队的系统里了。
他伸手给她把被藤条勾得乱七八糟的发梢整理了一下，手指肚擦过她冰冰凉凉的耳垂，轻声说道：“沈泽的事儿，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上辈子你可能没留意，沈婉儿的弟弟在2016年真的出过车祸，当时新闻都报了，说是肇事司机酒驾逃逸了，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呢。”
林晚照紧紧攥着照片的手稍微松了松。
照片里的沈婉儿正对着镜头笑呢，嘴角的梨涡和现在这阴沉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突然就想起上辈子破产之后，在大街上碰到过一个拿着寻人启事的女人。那女人的脸模模糊糊的，就只记得她脖子上挂着和沈婉儿一样的珍珠胸针。
“她想要见你。”林晚照把沈婉儿的话重复完，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昭明深褐色的眼睛。
他的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就像两潭落了星星的水。“去。”他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夜里的风把林晚照的裙摆吹起来了，她低着头看着照片上那两张重叠的脸，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泡过老陈醋的棉花似的。
沈婉儿说“不是敌人”，可是她耳后的那颗朱砂痣，和上辈子周诗雅递过来的毒酒里漂浮着的那片朱砂色碎钻，红得一模一样啊。在回宿舍的路上呢，顾昭明一直走在她的左边。为啥是左边呢？这可是有原因的，前世萧昭替她挡箭的时候就站在这个位置。
路过二教楼的时候，顾昭明突然就停住不走了。然后他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还说：“这是刚才在广场外面买的，我就怕它凉了。”
林晚照接过来，那红薯皮上有道缝儿呢，甜甜的香味和紫藤花的香味混在一起就飘出来了。她咬了一口，突然眼泪就流出来了。顾昭明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拿纸巾，结果却看到林晚照笑出了声。林晚照说：“前世我可喜欢吃校门口的烤红薯了，你以前老是说我就像一只偷糖吃的小松鼠。”顾昭明的耳朵尖慢慢就红了，伸手就把她的头发给揉乱了，还说：“现在也还是像啊。”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林晚照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302的窗户还亮着灯呢。这灯肯定是室友给她留的夜灯。她就伸手去摸钥匙，结果手指尖碰到兜里的照片，就停住了。月光洒在她脸上，在照片背面的字上投下了阴影，上面写着“苏晚与沈婉儿，2015年商业峰会合影”。她就轻轻念出了那个前世被自己忘掉的名字：“沈婉儿……”这时候，楼上传来了室友喊她的声音，林晚照抬头一看，302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儿，暖黄色的光漏下来，在她脚边就像织了一块小毯子似的。她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那儿，一转身就朝着楼里走去了。明天一大早啊，她还得去校史馆查2015年商业峰会的记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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