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否定。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问剑宗那群剑修的臭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谢殊观侥幸结了丹，也不过是个小辈！
李崇剑怎么可能对她如此态度！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舷梯顶端的江肆云和林在溪等人转过身，像是故意的一般，彻底挡住了楚岚晋的视线。
没上飞舟的弟子此刻也尽数离开。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
飞舟的灵力核心开始运转。
巨大的舷梯发出沉重的机括声，开始缓缓升起，最终与船身严丝合缝地扣合在一起。
飞舟缓缓离地，带起一阵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楚岚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抬头仰望。
飞舟在空中调转方向，宽阔的甲板再一次完整地呈现在他的视野里。
站在李崇剑身边的那个女子，随着飞舟的转向，微微侧过了脸。
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而精致的线条。
就是谢殊观！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催动灵力，想要追上那艘飞舟。
然而，丹田内的灵力只是沉重地翻滚了一下。
筑基期……
他只是个筑基期修士。
迈入筑基，才能与天地灵气沟通，达成签订各种神魂契约的条件。
迈入金丹，才能利用天地灵气。
辟谷、御剑飞行，这样的事情，只有金丹真人才能做。
如今，他口中的废物女修已经结丹。
而他却依旧伤重。
飞舟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在天际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一刻，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楚岚晋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飞舟之上，吴重山对着弟子们朗声笑道：
“宗门要来大活了！”
谢殊观转身。
垂眸之间，隐隐约约看到原地站着一个人。
像是楚岚晋。
可下一刻，林在溪就凑过来，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道友，你尝尝，这是我们宗门自己种的灵果，可甜了。”
谢殊观接过灵果，咬了一口。
她回首望去。
在谢殊观的视线里，玄霄宗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化为视线中一个小小的点。
飞舟行驶得并不平稳。
一个以剑为道，以穷为名的宗门。
他们的飞舟，与其说是法宝，不如说是缝补了数次，勉强还能飞的古董。
舟上的问剑宗弟子们早已习惯，神色坦然。
突然，整座飞舟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一股蛮横的巨力从外部撞来，飞舟的护宗法阵瞬间亮起，又在下一刻黯淡下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舟上所有问剑宗弟子，刹那间全部睁开了眼。
问剑宗再穷，也是东洲剑道魁首，宗门上下皆是只认道理与手中之剑的疯子。
谁敢在东洲地界，如此堂而皇之地挑衅？
一道裹挟着灵力的爆喝穿透法阵，
“谢殊观，躲在问剑宗的破船里算怎么回事，给我出来！”
问剑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李崇剑对着谢殊观笑了笑，
“师侄稍坐。”
那是一个身着玄霄宗长老服饰的老者，面色阴沉。
他周身灵压翻涌，显然来者不善。
李崇剑迎了上去。
“何元长老，你一个活了快千岁的老东西，不在玄霄宗清修，跑到我问剑宗的飞舟前大呼小叫，意欲何为？”
谢殊观眼睫微动，从入定中彻底脱离。
她望向舟外那个气势汹汹的老者。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自觉记忆力不差，搜刮原主的记忆，也全无此人印象。
系统答道：
【何元，玄霄宗内门长老，已经化神后期。是你那便宜未婚夫的师父。】
哦。
谢殊观一下就懂了。
舟外，何元怒气冲冲，
“李宗主，这是我玄霄宗的家事，与问剑宗无关！何必为了外人躺着趟浑水。”
他声若洪钟，试图用气势压人。
“此女与我徒早有婚约，如今却背信弃义。我这做师父的，难道不该为徒儿讨个公道？”
李崇剑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
谢殊观想看看玄霄宗这次又闹什么新花样。
她制止了李崇剑拔剑的动作，向前一步。
何元见她终于露面，气焰更胜，
“当初你天资平平，灵根驳杂，刁蛮恶毒，我徒楚岚晋天纵之才，何曾有过半句嫌弃，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
“如今，你一朝侥幸结丹，便自觉今非昔比，要一脚踹开未婚夫婿！”
又是这套说辞。
颠倒黑白，扭曲是非。
谢殊观真服了。
这等行径，绝对是楚宗主能做出来的事儿。
能把一盆脏水，如此理直气壮地泼到别人身上，也是一种本事。
她甚至懒得生气，只觉得荒谬，还有点想笑。
“锵！”
一声剑鸣。
李长山忍无可忍，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老匹夫，满口胡言！”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着何元长老便是一剑。
何元没料到李长山说动手就动手，仓促间祭出法宝抵挡。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灵气爆散。
何元今日只是想将流言更快地散播开，没想到碰上了硬茬。
两位化神大能哪儿能真打起来！
何元一掌逼退李崇剑，拉开距离，盯着谢殊观，
“你就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吗，问剑宗能护着你一时，难道还能护着你一辈子不成！”
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谢殊观这下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殊观冷笑一声，“就凭你这一句话。从今天起，我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这笔账，都可以算在你的头上。”
可，最想杀她的人，其实是那位楚宗主。
何元一愣。
谢殊观闲庭信步般，又向前走了一步，
“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亏你还是活了近千年的长老。”
她轻轻摇头，叹道：“蠢货。”
何元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你！”
这时，林在溪也冷笑着帮了一句腔，
“何长老，有空在这儿替徒弟强出头，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徒弟，背地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何元一愣。
李长山抓住这个空隙，剑势再起，厉声喝道，
“滚！”
何元脸色青白交加，最终拂袖而去。
李长山收剑入鞘。
刚才还一脸怒容，杀气腾腾的问剑宗宗主，转过身的瞬间，脸上已经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他朝着何元的背影淬了一口，快步走到谢殊观身边，语气热络，
“师侄你看，这苍蝇也赶跑了。我们这个合作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