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吞噬了巴图鲁的千夫长大帐。萧辰站在营帐的入口，怀中紧贴着母亲遗骨与妹妹染血的裘衣。
帐外，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干夫长大帐！”
“失火了！快救火！”
“有敌人！是大胤的探子！杀了他们！”
惊惶、暴怒的狄语瞬间炸开。
散沙般的狄兵迅速合拢、逼近。最先冲来的十几个狄兵，他们看到了站在烈焰前的萧辰和裴红药，看到了帐内隐约可见尸体。没有任何犹豫，十几张强弓瞬间拉满，箭如冰雹般砸来。
“放箭！射死他们！”一个百夫长模样的狄人嘶声咆哮。
“咻！咻！咻！咻——！”
密集的箭朝着萧辰和裴红药当头罩下。
裴红药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想向后退缩，寻找掩体。然而——
“别动！”
萧辰的低吼如同定海神针。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片箭雨，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第一波箭矢即将临体的刹那，萧辰用理工男的想法计算箭矢轨迹。垂在身侧的左臂闪电般抬起，动作幅度极小，破袖滑落，露出紧贴小臂的狰狞钢弩。
“嗡——嘣！嘣！嘣！嘣！”
十数道乌光，比狄人射出的箭矢更快、更刁钻、更致命！它们并非直射，而是诡异地划出细微的弧线，精准地迎向空中飞来的羽箭！
“叮叮叮叮——！”
一阵阵金属碰撞声响起。半空中爆开一簇簇细碎的火星。
“妖…妖法！”射箭的狄兵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拉弓的手都僵住了。
“冲上去！剁了他们！”那百夫长拔刀狂吼。
更多的狄兵被命令刺激得双目赤红，挥舞着弯刀，嚎叫着从燃烧的帐篷两侧蜂拥扑来。
萧辰眼中厉芒暴涨。面对汹涌扑来的人潮，他右手猛地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指缝间赫然夹着三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钢针！
“去！”
他手腕一抖，三根毒针无声无息地没入冲在最前面的三个狄兵面门。
“呃！”
三个狄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混乱顿生！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萧辰的左手再次抬起！钢弩的悬刀被他食指疯狂扣动。
“嘣嘣嘣嘣嘣——！”
钢臂弩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人群，根本避无可避！
噗噗噗噗噗——！
血花疯狂绽放，令人头皮发麻。
冲在前排的狄兵胸甲被轻易洞穿，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爆开，咽喉处绽开致命的血洞……十几具尸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后抛飞，撞翻了后面更多的人。
“啊！我的眼睛！”一个狄兵捂着脸惨嚎倒地。
“魔鬼！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目睹同伴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的狄兵终于认清事实。
然而，狄人的凶悍刻在骨子里。短暂的混乱和恐惧后，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一个满脸横肉的狄兵趁他弩箭射空的间隙，从侧翼猛扑过来，沉重的弯刀直向他的脖颈！裴红药眼疾手快，用萧辰给他她的暗器，悬刀一按。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狄兵眼珠瞬间暴凸，哼都没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裴红药紧随在他身后侧翼，身形灵动。她不再隐藏，袖中藏匿的钢针如同致命的毒蜂，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偷袭或拉弓瞄准萧辰的狄兵。她的针专取眼窝、咽喉、手腕关节等脆弱之处，中者无不惨嚎着丧失战斗力。
尽管有暗器加成，但萧辰毕竟肉体凡胎，体能可能连一个狄人小兵都比不过。狄人们猛烈的进攻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但他咬着牙，没有出声。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战场，最终定格在营帐燃烧的残骸旁——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狄兵，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他身上的皮甲还算完整，似乎刚才一直躲在后面，并未参与最激烈的搏杀。此刻，他的弯刀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恐万状地看着如同死神般的萧辰一步步向他走来。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大人！饶命！”狄兵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用生硬的大胤官话哭喊着求饶，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却被身后的尸体挡住。
萧辰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名字。”
“阿…阿木尔！我叫阿木尔！”年轻狄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回答。
“巴图鲁抓来的那个大胤女孩，”萧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叫月牙儿的！她在哪？说！”他染血的右手猛地抬起，并未使用武器，但那浓烈如实质的杀意，比任何刀锋都更让阿木尔恐惧。
“月…月牙儿？”阿木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那个很漂亮，像雪山上的小月亮一样的大胤女孩？”
“她在哪？！”萧辰低吼，如同受伤的猛兽，左肩的剧痛似乎在这一刻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她不在营里！”阿木尔被萧辰的杀气吓得一个激灵，语速飞快地喊道，“真的不在！巴图鲁大人…不，巴图鲁那个恶魔！他本来是想…是想侮辱那个女孩的！但是…但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带走？”萧辰瞳孔骤然收缩，拳头瞬间握紧，骨节发出爆响，“被谁带走？带去了哪里？说清楚！”他几乎无法呼吸，深怕听到最坏的消息——被某个更残暴的头领带走，或者…已经被折磨致死。
“是…是左贤王的亲卫！”阿木尔急急地说道，生怕慢了一秒就身首异处，“就在巴图鲁把她抢回来，准备…准备施暴的那天晚上！左贤王庭的金狼卫突然来了！拿着金狼令牌，直接把人带走了！说是…说是可汗有令，此女身份特殊，要押回王庭大狱，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擅动！”
“王庭大狱？”萧辰的心猛地一沉，那地方是北狄关押最重要囚犯的死地，号称有进无出！他盯着阿木尔的眼睛：“她…她还活着？你亲眼所见？她…她的手指…”
“活着！绝对活着！”阿木尔用力点头，像是要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我就在旁边当值！看得清清楚楚！她被带走的时候，虽然很害怕，脸色苍白，但是…但是身上没有伤！真的！手…手指都在！十个都在！金狼卫的统领还特意交代，不得伤她分毫，要‘毫发无损’地押回去！巴图鲁当时气得要死，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毫发无损！手指都在！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萧辰的心头。
看来，那根手指不过是巴图鲁为了激怒他的一个骗术罢了，但也不排除阿木尔为了保命撒的谎。无论如何，萧辰还是愿意相信前者。
“是谁？”萧辰的声音依旧冰冷，“是谁下的令？左贤王？还是金狼可汗本人？”
“这…这个小人不清楚…”阿木尔畏惧地缩了缩脖子，“金狼卫只说是可汗的命令…但…但是…”他犹豫了一下。
“但是什么？！”萧辰踏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阿木尔几乎窒息。
“但是…但是小人后来听巴图鲁醉酒后骂骂咧咧地提过一次…”阿木尔心一横，闭着眼飞快说道，“他说…说那女孩能活着被关进王狱，而不是被丢进狼群，是因为…是因为有大胤那边一个姓秦的大人物暗中打了招呼！好像…好像还是那女孩父亲以前的朋友！巴图鲁骂那人是叛徒，吃里扒外…但好像很忌惮，不敢明着违背…”
姓秦？父亲的朋友？
萧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原主萧辰的记忆碎片！靖国公萧烈…昔日袍泽…镇守西疆…姓秦…秦山河！对！镇西军统帅，靖国公萧烈生前莫逆之交！一个同样被崔衍一党排挤，据说早已心灰意冷、闭门谢客的沙场老将！
竟然是他？！在萧家满门倾覆、自身难保的绝境下，他竟然还暗中动用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将月牙儿从巴图鲁的魔爪下捞了出来，送进了虽为死地却暂时保住了性命和清白的左贤王狱？！
这份情谊…这份如山重恩！萧辰的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
“王狱…具体位置！守卫如何？”萧辰压下翻腾的心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妹妹还活着，在左贤王的老巢，那他就必须去！龙潭虎穴，也要闯！
“在…在阴山北麓，黑石峡最深处！”阿木尔不敢隐瞒，“由左贤王最精锐的‘血狼死士’看守，还有萨满布下的邪阵…具体…小人真的不知道了！小人只是个外围巡哨的！”他哭丧着脸，生怕萧辰觉得他没用了。
萧辰深深地看了阿木尔一眼。
“滚。”冰冷的字眼吐出。
阿木尔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头也不敢回，踉踉跄跄地冲向黑暗的雪原，很快消失不见。
裴红药走到萧辰身边，轻声问：“去左贤王狱？”
“去。”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纵是九层地狱，也要把我妹妹，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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