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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微妙张力。

意欢能明显感觉到,荀竹虽然依旧是一副清冷病弱的模样,但那双向来沉静的黑眸,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探究和审视。

他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医术,却许久未曾翻页。

意欢心下明了。看来,那三个家伙果然把她反常的沉默告诉了荀竹,这是派他来当探子了。

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些男人,真是把她当成需要严加看管的小崽子了么?

她佯装不知,像往常一样,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

果然,荀竹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沉默,状似随意地开口:“近日见你时常对着南方的地图出神,可是还在忧心南风谷之事?”

来了。意欢手上的动作未停,透过铜镜看向荀竹,语气平淡:“嗯,是有些放不下。那些雌性,终究是无辜的。”

荀竹放下书卷,黑眸专注地看向她的背影。

“此事确实令人揪心。只是不知……你可有何具体想法?或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他的措辞十分谨慎,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意欢终于放下梳子,转过身,直面荀竹,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荀竹,是御泽让你来问的,还是温颂?或者……是晏晞那个沉不住气的?”

荀竹被她点破,脸上不见丝毫尴尬,坦然道。

“我们都很担心你。阿欢,南风谷绝非善地,你若有什么想法,万不可瞒着我们擅自行动。”

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容错辨的担忧,意欢心底那点被监视的不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暖意。她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

“你们啊……”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是觉得我沉默几天,就憋着要自己偷偷跑去送死?”

荀竹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然默认。

意欢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在你们心里,就那么冲动无脑吗?且不说海族有多危险,单就一点……”

她顿了顿,看着荀竹,说得极其坦白。

“我根本不认识去南风谷的路!你让我往哪个方向跑?”

荀竹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这个理由……简单、直白,却又该死的无法反驳!

他们四个严防死守,生怕她智计百出地溜走,却唯独忘了最基础的一点。

意欢失忆了,她根本不熟悉这个世界!没有向导,她连南风谷在哪个方向都找不到!

看着荀竹那难得的怔愣表情,意欢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认真。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想很想去南风谷,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打消过。”

荀竹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意欢紧接着说道,目光坦诚地看着他。

“我也知道那不是能任性胡来的地方。我不会蠢到自己去送死,更不会在不认路的情况下乱跑让你们担心。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好好坐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团队、一家人那样,

认真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而不是你们一味地把我排除在外,只会强硬地说不行。”

她的话语真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荀竹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有关切,有坚持,但确实没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和隐瞒。

他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同时涌起的,是一丝愧疚。

他们总是习惯于将她护在身后,却忽略了她的感受和能力。

“我明白了。”荀竹缓缓点头,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和。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处理得不够妥当。明日,我们四人,与你一起,好好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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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部落议事厅旁那间僻静的石屋内,五个人第一次真正坐在一起,商讨南风谷之事。

意欢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救援的必要性、前期侦察的重要性、可能需要做的准备等等。她的思路清晰,考虑也算周全。

然而,当她最后提出:“……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派人去。

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大规模行动,至少……让我去,只需要一个兽夫陪我去探明情况就好。”

她看向了四人,眼神带着恳切,但也无比坚定。

“不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御泽脸色冰寒:“一个兽夫?遇到危险如何护你周全?绝对不行!”

温颂眉头紧锁:“欢欢,这太冒险了!至少需要两人以上策应!”

晏晞直接拍桌子:“你想都别想!要么都不去,要么一起去!少一个都不行!”

荀竹虽未说话,但眼神明确表示反对。

意欢试图争取:“部落刚刚稳定,需要你们坐镇。尤其是荀竹,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我只是先去侦察,不是去硬拼,人少反而目标小……”

“那也不行!”御泽斩钉截铁。

“部落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更重要!若要去,必须我们四人同行护卫!”

“四人同行?”意欢也有些懵了。

“那部落怎么办?狐善他们能应付得来吗?万一海族或者其他敌人趁机来犯呢?我们不可能所有人都离开!”

这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九尾部落经历了大战,元气未复,确实离不开核心领袖的坐镇。

而南风谷之行又注定危险重重,兽夫们绝不可能让意欢只带一人前往。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道理和顾虑,谁也说服不了谁。

气氛再次僵持下来。

商议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意欢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坚持。

她再次开启了鸵鸟战术。

每天晚上,不是抱着晏宁,就是去荀舟或者双胞胎那里蹭睡,实在不行,就以研究医案、整理药方为由,在医疗区的小榻上凑合一晚。

总之,就是拒绝与任何一位兽夫同寝。

意欢心里憋着一股气。

她知道他们担心她,爱她,可这种过度保护,将她完全排除在危险之外的做法,让她感到窒息。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有能力,也渴望能为部落、为那些受苦的人做点什么,而不是永远被安全地圈养起来。

连续半个月的分居,让双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兽夫们心急如焚,却又拗不过意欢的倔强。

而意欢,在独自抱着小崽子们睡觉的夜晚,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那份前往南风谷的念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份僵持和软禁,变得更加坚定。

她必须去。而且,必须找到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