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砸在工地铁皮围挡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无数细针扎进锈蚀的金属。
顾小棠的帆布鞋踩过积水,水花溅起时带着泥腥味,打湿了她浅灰色的裤脚,布料紧贴小腿,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
风裹着潮湿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深把外套顶在两人头上,半旧的黑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内侧别着的泛黄照片——那是母亲穿白大褂的证件照,边缘已经起毛,指尖触过时能感受到纸面粗糙的褶皱。
“到了。”顾小棠扯了扯他袖子,声音压得低,指尖微凉。
她指向不远处的蓝色工棚,棚顶积水随着雨点起伏,像一层晃动的灰玻璃。
刘大海蹲在工棚门口,安全帽歪在脑后,露出布满沟壑的额头。
裤腿沾着干结的水泥浆,硬邦邦地贴在小腿上,指甲缝里嵌着灰白粉末。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用铁锹拨弄地上的碎砖,金属刮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喉咙里挤出个闷哼:“校法医协会的?说吧,要讲啥安全知识。”
林深没接话,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密封袋。
塑料膜下,碎屏的手机泛着冷光,屏幕裂痕像道狰狞的疤,指尖划过时能感到细微的凸起。
他蹲下来,把密封袋递到刘大海眼前:“王强的遗物,在他宿舍床垫底下找到的。”
刘大海的铁锹“当啷”一声砸在地上,震得碎石跳动。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瞳孔剧烈收缩。
林深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滋啦”一声炸开,年轻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溢出,带着失真的颤抖:“老赵叔,我换了新帽,可工头说不能用……说‘上面不让换’。”
“小王……”刘大海喉结滚动两下,眼眶瞬间红得滴血,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灌入。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指节捏得发白,指甲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我对不住他!”
“你不是共犯。”林深声音突然放轻,指尖在系统界面上轻点,微表情分析模块启动,数据流在视野边缘滚动,“监控里你翻库房时被假帽毛刺划伤手背,系统分析过伤痕形状——你在找真帽子。”
刘大海猛地站起来,拳头重重砸在工棚柱子上,木屑飞溅,指节泛白,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我不是不换!是陈默的助理周涛亲自押车送假帽,说‘用了这批,尾款立马结’!”他猛地转身,脸上的胡茬跟着发抖,声音嘶哑,“我儿子等着手术费,我不敢得罪人啊!”
蹲在墙角抽烟的老赵咳嗽两声,烟灰簌簌落在灰扑扑的工装裤上,裤脚蹭着地面挪过来。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外层沾着机油和锈迹,指尖触感黏腻,打开却是本硬壳笔记本,纸页边缘被摩挲得发毛,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他把本子塞进林深手里,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小深啊,我记了半年,每次收货时间都比签字早两天。”
林深翻到最后一页,铅笔字迹深浅不一,显然是趁工休时偷偷记的,纸面还留着汗渍的晕痕。
他调出系统界面,微表情分析模块自动启动——回放刚才刘大海说话时的面部肌肉抽动频率:左眉骨跳动0.8秒,鼻翼翕张三次,符合真话特征。
“深哥!”顾小棠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过来,发梢还滴着雨,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凉得她一颤。
屏幕上是份检测报告,她指尖轻点,声音轻得像叹息:“假帽内衬用了回收塑料,苯系物挥发量超标三倍。长期佩戴会头晕、反应慢……”她咬了咬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王强坠楼前,可能已经中毒了。”
工棚里突然安静下来。
雨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在耳膜上。
刘大海蹲回地上,双手抱头,指缝里渗出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抖动,掌心蹭过粗糙的水泥地,磨出红痕。
林深摸出手机打开直播,镜头扫过工棚里的众人。
弹幕瞬间涌进来:“这不是上次测安全帽的小哥吗?”“刘大海怎么哭成这样?”他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本硬壳账本,封皮印着“恒安防护物资清单”,在刘大海面前晃了晃:“这是周涛给你的伪造签字本。”
“烧了吧。”刘大海突然抬头,脸上挂着泪,雨水混着汗流进嘴角,咸涩得发苦,“烧了它,我……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火苗舔着纸页,焦黑的灰烬飘起来,沾在刘大海颤抖的睫毛上,灼热的气流烫得他眼皮发痛。
他突然“扑通”跪在泥水里,额头抵着地面,泥浆溅上额头,哭嚎声混着雨声撞进直播间:“我对不住王强!对不住大伙儿!”
弹幕炸成一片:“原来包工头也是受害者!”“这节目比新闻还敢说!”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恒安防护办公室。
沈清歌带着两名刑警破门而入时,周涛正往公文包里塞文件,看见警徽时手一抖,钢笔滚到地上,笔尖在地毯上划出一道蓝痕。
“重大责任事故罪,跟我们走。”她掏出手铐,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枪响。
审讯室的灯光刺得周涛眯起眼,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瞳孔:“所有产品都有质检报告……”
“那这个呢?”林深的声音从监控室传来。
大屏幕上,技术员操作着荧光检测仪,安全帽内侧的编码在紫光下显现,“反向追踪到废塑料回收站——生科远景动物实验废弃物处理点。”
顾小棠突然拽他袖子,屏幕上是显微镜下的纤维截面,她指尖发颤:“深哥你看!这些黑点和生科远景实验犬的激素残留图谱吻合!”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后颈泛起凉意——生科远景,他在母亲的旧病历里见过这个名字。
深夜,林深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台灯晕出暖黄的光,映在母亲的照片上。
他整理着今天的证据,系统界面突然闪烁红光。
房间温度骤降,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映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药房前,旁边是王强母亲年轻时的笑脸。
“查下去……”极轻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像风吹过旧磁带,带着电流的沙沙底噪,“他们用的,是同一条线。”
林深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系统提示浮现在屏幕上:“检测到高浓度执念共振,解锁【冤魂共鸣】被动技能。”
他盯着照片里母亲的眼睛,指节捏得发白,掌心残留着烧账本时的灼热感。
窗外雷声炸响,他低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陈默,有些债,死人也会追。”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清歌的消息:“周涛招了,假帽原料确实来自生科远景。”
林深望着窗外渐停的雨,摸出直播设备调试镜头。
屏幕里映出他微扬的嘴角,带着点危险的弧度:“明天,该让更多人看看,这些‘保命帽’到底烧得有多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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