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掌在门把手上顿了半秒。
金属凉意顺着橡胶手套渗进皮肤，他听见门内轮椅转动的吱呀声，像一根生锈的针在耳膜上刮过。
监控屏的红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在他鞋尖投下晃动的光斑——那是全楼毒气扩散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楼层编号。
“来了？”陆远的声音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旧磁带，带着病态的愉悦。
林深推门的动作很轻，却带起一阵风，将墙角的监控线吹得晃了晃。
他看见轮椅上的男人正仰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疯癫的光，青白的脸在红光里像块发皱的蜡。
陆远的左手还按在操作台上，食指虚虚点着最后一个未闭合的程序窗口，那里跳动着“00:12”的倒计时。
“八岁被困电梯三天，没人救我。”陆远突然开口，轮椅下的左腿不受控制地抽搐，“我数过，电梯里有十七个逃生按钮，十七个。可按下去的人说‘小孩乱按’，路过的保洁说‘这层没电梯’，连保安都嫌我哭吵。”他的喉结滚动，嘴角咧到耳根，“所以我建这密室，每个关卡都是当年的缩影——能活下来的，才是真正该活的人。弱者被淘汰，是自然法则。”
林深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陆远轮椅扶手上有深深的抓痕，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这是长期压抑愤怒的痕迹。
直播镜头在他胸前亮起，他摸了摸领口的“真相”麦克风，突然笑了：“可你忘了，林初夏不是弱者。”他故意拖长尾音，“她是主播。她的粉丝，才是你口中的‘弱者’。”
“叮——”
直播间的接入提示音比毒气扩散的蜂鸣更刺耳。
林深余光瞥见监控屏弹出分屏，林初夏苍白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她倚在林初雪怀里，额角还沾着碎冰，却硬撑着坐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陆馆长，你说弱者该死？那你母亲当年求医院救你时，是不是也被当成弱者？”
轮椅剧烈震颤。
陆远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砸出闷响，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那是被戳中痛处的应激反应。
林深记得林初雪昨晚翻遍海城日报旧档，找到2001年11月3日的社会新闻：“八岁男童被困电梯，母亲跪哭三小时求开锁未果”。
照片里穿蓝布衫的女人，膝盖处的泥渍比眼泪更刺眼。
“你用痛苦定义价值，可你知道有多少残障人士每天活着都在战斗？”林初夏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个坐轮椅的女孩，正咬着牙往斜坡上挪。
轮子卡在坎上的瞬间，她整个人朝前栽去，额头撞在台阶上，却又撑着扶手爬起来。
弹幕像炸开的烟花：“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陆远你配谈筛选？”
林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他盯着直播热度疯狂跳动的数字，听见系统在脑海里低语：“检测到系统性暴力崇拜揭露，奖励2600积分。团队协作S 级，额外奖励700积分。”很好，他想，这次不用指纹不用DNA，用共情杀人。
“你母亲求医生时，是不是也被说‘别耽误我们工作’？”林初夏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孩子，“她后来每天去电梯口等，等了三个月，对吗？”
陆远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抓起操作台上的水杯砸向屏幕。
玻璃杯在监控屏上炸开，水珠溅在他脸上，却洗不掉眼底翻涌的慌乱。
林深看见他的食指离开了红色按钮——那是心理防线松动的信号。
“咔——”
金属撞击声从门外传来。
沈清歌的警服先挤进门缝，警灯的蓝光在她肩章上晃了晃，接着是整队刑警端着防暴盾涌进来。
陆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尖锐：“你们关我一人，关不住千万个想淘汰弱者的‘清醒者’！”
林深没接话。
他摸出怀里的现场还原投影仪专业版，对着陆远按下开关。
幽蓝的光束在两人之间展开，先浮现出八岁男孩蜷缩在电梯角落的画面：他啃着发霉的饼干，指甲在金属壁上抓出白痕，哭哑的嗓子喊着“妈妈”。
接着画面一转，是林初夏被冰锥抵住咽喉时，仍对着隐藏摄像头比的“OK”手势。
“你说痛苦净化灵魂？”林深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可你制造的，只是另一个你——一个永远被困在电梯里的孩子。”
陆远的轮椅缓缓转向投影。
他盯着八岁的自己，又看向林初夏扬起的笑脸，喉结动了动，突然捂住脸。
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混着毒气警报的嗡鸣，像首走调的安魂曲。
“带走。”沈清歌的手铐咔嗒扣上时，陆远的眼泪终于砸在轮椅扶手上，晕开深色的斑。
深夜的直播工作室泛着冷白的光。
林初雪对着电脑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动着“《密室杀人案全纪实》观看量：1.2亿”的提示。
林初夏窝在懒人沙发里，腿上搭着沈清歌硬塞的毛毯，正给粉丝群发感谢消息。
她抬头时，正撞见林深盯着手机发愣——屏幕上是李浩然的语音未读提示，备注名红得刺眼。
“深哥？”林初夏轻声唤。
林深猛地回神，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转身看向墙角的投影仪，金属外壳还带着白天的余温。
调试界面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王强坠楼时的黑影再次扭曲，第三秒突然清晰——那人摘帽的侧脸，竟与李浩然有七分相似。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执念共鸣升级，解锁【冤魂共鸣】技能，可触发短暂记忆闪回。”林深闭眼，母亲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带着十年前的沙哑：“他们……换了药……”
他猛地睁眼，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路过林初雪身边时，瞥见她新建立的“舆情反制模型”里，“生科远景”的logo正与迪拜离岸账户连线闪烁。
系统的新任务提示浮现在视网膜上：“【跨境清算】：建议启动国际追踪。”
雨丝在窗外斜斜扫过。
林深背着林初夏撤离时留下的专业版投影仪突然在桌上震动，镜头自动转向窗户。
他转身去按关机键，却见投影光束里闪过一串乱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加密代码，最后定格成两个血字：“陷阱”。
“深哥？”林初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迅速合上投影仪，转身时已挂上玩世不恭的笑：“走，哥带你吃夜宵。”他伸手去拎外套，却没注意到投影仪的指示灯仍在暗处微微闪烁，像只醒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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