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直播控制舱里,监控屏的冷光在林深眼下投出青影。
他俯身时,白大褂袖口蹭过铁盒边缘,那行“14实验对象林某”的字迹被指腹反复摩挲,纸页都起了毛边。
“您昨晚在车库蹲了四个小时,又在这儿坐了两小时。”苏晚晴推门的动静很轻,咖啡杯底却还是磕出“叮”的一声。
她穿了件灰紫色针织开衫,发梢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
林深抬头时,正看见她把保温杯推到自己手边——是他常喝的桂花乌龙,杯壁还带着体温。
“我要直播‘药品黑账追踪’。”林深没接咖啡,食指重重叩在NeurocalmX的批文上,“标题就叫《我妈当年吃的,不是安眠药》。”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在平板电脑边缘掐出月牙印。
她快速调出后台数据,指尖在推流策略栏翻飞:“主账号现在热度是平时的三十倍,平台风控系统已经标红了。我给你切三个备用端口,用星途传媒的马甲号同步分发——他们老板欠我个人情。”她说着突然顿住,伸手按住林深欲碰直播键的手背。
那双手很凉,带着长期敲键盘的薄茧:“你知道周明远现在有多少法务吗?他要是告你诽谤——”
“他敢吗?”林深歪头笑,指节蹭过她手背,“他要是真清白,早该跳出来自证了。可他昨晚到现在,微博没发,采访没接,连集团官微都删了所有二十年前的旧闻。”他抽出被握住的手,按下直播开始键,“晚晴,你见过溺水的人吗?他们越挣扎,越会把自己往深水里带。”
直播间的提示音几乎同时炸响。
林深将铁盒里的手抄记录一张张摊在镜头前,钢笔尖划过“1998年3月12日周明远特批三箱NeurocalmX”的签名时,玻璃台面倒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各位,这是海城人民医院当年的药品申领记录。这种能让人自主呼吸衰竭的镇静剂,二十年前本该锁在毒麻药品柜里。可在我妈出事的前三天,它被批给了一个叫‘特殊项目’的东西。”
弹幕瞬间被“周明远”“林素华”刷成一片白。
有观众发了个发抖的表情包:“主播你疯了?敢实名举报前副院长?!”林深没接话,低头翻到记录最后一页,指腹抚过“14号实验对象林某”的字迹:“这是我妈,林素华,当年医院最年轻的药剂师。”
寂静持续了三秒。
下一刻,弹幕像被捅了马蜂窝:“我靠真的是实名!”“当年的尸检报告呢?”“这药现在还能检测出来吗?”
林深对着镜头勾唇,抬手打了个响指。
画面突然切到雪白的实验室,顾小棠穿着浅蓝色实验服站在显微镜前,发顶的呆毛被空调风吹得翘起:“我查了NeurocalmX的代谢数据!它的分解产物会在脑脊液里残留至少五年——”她举起一份盖着红章的报告,“可当年我师父做的尸检报告里,毒理检测只查了胃内容物。”
“所以呢?”有观众刷问号。
顾小棠的指尖重重敲在报告“未检出异常”的结论上,眼尾泛红:“所以有人故意漏掉了最关键的检测!我师父上个月住院时,拉着我的手说‘当年那姑娘的眼睛,不该那么平静’——”她突然顿住,吸了吸鼻子,“现在我明白了,她不是自己吃的药,是被人按住喉咙灌下去的!”
控制舱里,苏晚晴的手机“叮”地弹出消息。
她扫了眼屏幕,突然笑出声:“林初夏那丫头动手了。”她把手机转向林深,微博热搜第三位正跳着“你相信一位母亲是被灌药后‘自杀’的吗?”的投票,“她发动了财经记者圈的粉丝,现在参与人数破百万了。”
林深没说话,目光落在直播在线人数上——两小时前还是十万,现在已经飙到三百万。
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刚要继续,系统提示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检测到高危舆情反扑,平台即将下架直播。”
话音未落,直播间画面开始闪烁雪花。
苏晚晴猛拍键盘,耳麦里传来平台客服机械的女声:“您的账号因传播不实医疗信息,已被封禁。”她抬头时,额角的碎发都被汗黏在脸上:“是内部权限!他们买通了审核主管——”
“早料到了。”林深打断她,从白大褂内袋摸出个银色小方盒。
那是上次抽奖抽到的“无限续航直播设备”,边缘还带着他昨夜反复摩挲的温凉。
他长按侧键,设备顶端的指示灯由红转蓝,墙面突然投出清晰的直播画面,信号源显示“林初雪私人5G热点”。
“现在,我们换个频道继续。”林深对着空气举了举设备,镜头里的弹幕立刻刷起“666”“这设备是挂吧?”他低头翻出李强被捕前的录像,画面里男人脖子上的青筋还在跳:“她根本没吃安眠药!是被人灌的!就在她办公室,灯关了,门没锁!”
控制舱的电话在这时炸响。
沈清歌的声音裹着警笛的嗡鸣:“市局刚接到周明远律师函,说你涉嫌诽谤,正在走传唤流程。”她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但我让人查了周明远的海外账户——林初雪说得对,他开曼群岛的账户在你妈死后一个月,进了笔两百万的‘顾问费’。”
“所以呢?”林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沈清歌那边沉默了两秒,警笛声突然变大,像是她走到了窗边:“我现在在去经侦队的路上。林深,你别逼我——”
“我不是逼你。”林深打断她,望着墙上母亲虚浮的影子,“我是给你一个选择正义的机会。”
挂断电话时,顾小棠的消息弹了进来。
她发了段语音,背景是离心机的嗡鸣:“师兄,我重新算了NeurocalmX的致死量。如果直接注射进静脉——”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吞咽。剂量足够的话,五分钟内,自主呼吸就会完全停止。”
林深的手指在桌面蜷缩成拳。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的夜。
母亲办公室的门没锁,他蹲在门口,听见玻璃碎裂声,听见有人喊“按住她!”,然后是很长很长的寂静。
原来那不是寂静,是母亲在挣扎着呼吸,一下,两下,直到最后一下。
“所以那晚,她是被活活憋死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深夜十点,直播重启。
标题改成了《周明远的钱,是从我妈命里抠的》。
林深站在当年的车库原址,背后墙面用投影仪投着老张被囚的画面,叠加周明远的旧照片与资金流向图。
他望着镜头,眼尾的红痣在灯光下像滴血:“我不需要你现在认罪。我只需要全网记住——”
弹幕突然被一条匿名消息刷屏:“B3区通风管道夹层,还有东西。”
林深的呼吸一滞。
他们下午刚把车库翻了个底朝天,B3区的通风管道明明查过!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后者已经抄起扫描设备:“走。”
车库的灯光昏黄,苏晚晴举着设备在墙面移动。
“这里。”她的笔尖点在一块颜色略深的水泥上,“密度异常,像是后补的。”林深抄起旁边的铁棍,重重砸了下去。
水泥块飞溅的瞬间,一个黑色微型录音带滚了出来。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亮起金光:“发现隐藏证据,奖励500积分。【自由通感】激活条件 1。”
林深蹲下身,指尖抚过录音带边缘。
那里刻着个模糊的字母“N”,像是被刻意磨过。
他抬头时,苏晚晴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要现在听吗?”苏晚晴的声音放得很轻。
林深把录音带攥进手心,温度透过指缝渗进心脏。
他望着车库外的夜色,轻声说:“明天。”
法医实验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时,顾小棠摘下防护手套,指尖还残留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她盯着操作台上的微型录音带,那是林深半小时前让人送来的。
紫外线灯在她头顶投下冷光,照得她眼尾的泪痣泛着淡红。
“林师姐,”她对着空气轻声说,“这次,我们一定让他们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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