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快……”沈知微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着洞穴深处,“石头……堵住……堵住洞口!”
对!堵门!
求生的本能再次被激发!我环顾洞穴深处,借着洞口火焰尚未熄灭的光芒,看到几块散落的、大小不一的岩石!大的足有半人高!
我扑过去,不顾双手的烫伤和身体的疲惫,用肩膀、用腰背,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推带滚,将一块块沉重的岩石朝着洞口方向挪动!汗水混合着烟灰,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沈知微也挣扎着爬起来,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拼尽全力推动着身边一块较小的石头。每一次用力都牵动肩头的伤口,疼得她脸色煞白,冷汗如雨,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眼中只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轰隆!”
“咕咚!”
一块又一块沉重的岩石,被我们连推带滚,在洞口那片跳跃的、逐渐减弱的火焰后方,堆叠起来!形成一道虽然粗糙、却足够坚实的屏障!最后一块大石头被我用肩膀死死顶住缝隙时,洞口那片火焰也终于彻底熄灭,只余下几缕青烟和烧焦的痕迹。
“呼……呼……”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屏障,身体顺着岩壁滑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破旧的风箱。双手因为烫伤和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后背,又被洞内的寒气一激,冰冷刺骨。
沈知微也瘫软在地,靠着另一块岩石,脸色惨白如纸,肩头包扎的细布再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洞穴内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岩石缝隙外隐约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雪地反光。刺鼻的烟味和狼群身上浓烈的腥臊味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嗷呜——!”
“呜……呜呜……”
狼群不甘的、充满暴戾的咆哮和抓挠声,在岩石屏障外响起!锋利的爪子刮擦着冰冷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沉重的撞击声不断传来!整个岩石屏障都在微微震动,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它们在撞门!在试图扒开缝隙!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撞在我们的心口!每一次抓挠,都像刮在紧绷的神经上!
黑暗放大了恐惧。沈知微急促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清晰。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不仅仅是伤口的疼痛,更是对屏障外那些饥饿野兽的深深恐惧。
“它们……进不来……”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安慰,“石头……很厚……”
“嗯……”沈知微极其微弱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恐惧的颤抖。
撞击声和抓挠声持续不断。狼群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寒冷、饥饿、伤痛、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蚂蚁,啃噬着残存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撞击声似乎减弱了一些?还是我的耳朵已经麻木?
“阿史那……云……”沈知微极其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同样疲惫不堪。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只有岩石屏障外,狼群不甘的低吼和爪子刮擦声断断续续传来。
“……我们……还活着?”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嗯。”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狼群撞击带来的微弱震动,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而疲惫的弧度在黑暗中无人看见,“暂时。”
黑暗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
“谢谢……”沈知微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复杂的重量,“……你……没扔下我……”
我闭上眼,没有回答。扔下?在雪原上?在狼群里?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有些债,还没讨完。
洞外的狼嚎和撞击声似乎真的减弱了。也许是久攻不下,也许是找到了其他猎物?黑暗和死寂重新成为洞穴的主宰,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紧绷的神经在极致的疲惫和相对的安全感中,一点点松懈下来。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寒冷和饥饿依旧如影随形,但此刻,深沉的困倦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将意识一点点拖入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解脱的叹息,不知是她的,还是我自己的。
风雪,依旧在洞外呼啸。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意识如同沉在冰海最深处,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厚重的、粘稠的寒冷重新拖拽下去。身体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被冻透的、麻木的空洞。连饥饿都变得遥远,仿佛被这无边的酷寒冻结在了胃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顽固地、持续地熨帖在胸口的位置。
暖?
这不合时宜的感知,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意识混沌的冰壳!
我倏然睁开眼!
视线模糊,眼前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坨,连转动眼珠都异常艰难。唯有胸口那片巴掌大的地方,传来持续不断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是……什么?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如同被冰封住的手臂。指尖冻得麻木僵硬,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触碰。颤抖着,摸索向胸口那片暖意的来源。
触手不是冰冷的皮肤,而是粗糙、厚实、带着毛茸茸质感的……皮毛?
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嘎吱作响地转动起来。
皮囊!是我那个装着肉脯、药粉、火石和……那张残破便笺的皮质小囊!它就紧贴在我胸口心脏的位置!昨夜在火堆旁烘烤,又贴身存放,它竟然……竟然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微弱的暖意!
就是这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在彻骨的寒夜里,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护住了心口最后一丝热气,没有让心脏彻底冻结!
求生的欲望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瞬间烧尽了残存的麻木!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洞内污浊的尘土和血腥味,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肺叶如同被砂纸摩擦,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却无比真实地宣告着——我还活着!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在死寂的洞穴里回荡。
“……云……妃?”旁边传来沈知微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不确定的呼唤。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枯木。
“嗯。”我艰难地应了一声,声音同样破碎不堪。咳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带来一阵酸涩僵硬的痛楚。
“还……活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死不了。”我咬着牙,试图撑起身体,但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根本不听使唤。每一次用力,都换来刺骨的酸痛和更深的寒意。“外面……狼……”
我侧耳倾听。岩石屏障外,风雪依旧在呼啸,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但昨夜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狼嚎、撞击和抓挠声……消失了?只剩下风雪肆虐的呜咽。
狼群……退走了?还是暂时蛰伏?
“好像……安静了……”沈知微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暂时安全!这个认知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力量!必须生火!否则我们很快会被这无孔不入的寒冷彻底吞噬!
我挣扎着,用冻僵的手肘和膝盖支撑,如同在冰面上蠕动的虫子,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记忆中的洞穴深处——昨晚火堆所在的位置挪去。冰冷的岩石摩擦着单薄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留下道道红痕和刺骨的凉意。
“你……做什么?”沈知微的声音带着疑惑和虚弱。
“火……”我喘息着,每一次移动都耗费巨大的力气,“生火……”
终于挪到位置。指尖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摸索。触到了!冰冷的灰烬!还有几根昨夜未被完全烧尽、散落在灰烬边缘的、焦黑的细小木炭!
希望!
我立刻转身,开始疯狂地扒拉洞壁角落、岩石缝隙里一切能找到的、相对干燥的东西!枯死的苔藓、细小的枯枝、甚至几片被风吹进来的干枯树叶!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刮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很快,一小堆乱七八糟但勉强能点燃的引火物被聚拢在一起。
拿出皮囊里那小小的燧石和引火绒。手指依旧冻得僵硬麻木,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石头。我深吸一口气,将引火绒塞进那堆枯叶苔藓的最中心,双手死死合拢燧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一下!又一下!拼命地摩擦!
“嚓…嚓…嚓……”
微弱的火星溅落,转瞬即逝。
“嚓…嚓…嚓……”
汗水混着额头的冰水滑落,滴在冰冷的地上。
“嚓——!”
一大蓬细密的火星猛地迸射!如同黑暗中炸开的金色烟花!
几点火星精准地落在了引火绒干燥的末端!
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袅袅升起!
紧接着,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橘红色火苗,猛地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枯叶和苔藓!
着了!
火苗再次燃起!
巨大的狂喜几乎冲垮了疲惫!我小心翼翼、如同呵护初生的婴儿,轻轻吹气助燃!火苗迅速壮大,吞噬着干燥的燃料,发出细微欢快的噼啪声!橘红色的光芒再次驱散了洞穴的黑暗,跳跃着,将温暖重新洒向冰冷的岩壁和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火……”沈知微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低吟,挣扎着朝火光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贪婪地将冻得青紫的手伸向那跳跃的温暖之源。火光映照着她惨白的脸,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在火焰的映衬下,却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光亮。
有了火,就有了希望。但更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饥饿!那点硬邦邦的肉脯早已耗尽。胃里空空如也,每一次蠕动都带来尖锐的绞痛,提醒着身体对能量的极度渴求。
“找吃的。”我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目光如同饥饿的野兽,开始在火光跳跃的范围内仔细搜寻。洞穴不大,一览无余。除了冰冷的岩石、尘土和昨晚残留的灰烬,似乎别无他物。
等等!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昨晚堆砌岩石屏障时,从洞壁深处扒拉出来的那片区域!靠近洞壁底部的角落,似乎……有个极其不起眼的凹陷?被几块碎石半掩着?
我立刻扑过去,不顾碎石硌手,飞快地扒开那些松动的石块!
一个仅有半尺宽、斜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缝隙露了出来!一股更浓烈的、带着腐朽和土腥味的冷风,从缝隙深处幽幽吹出!
“这是……?”沈知微也挣扎着凑了过来,看着那个狭窄的缝隙,眼中充满惊疑。
“不知道。”我摇摇头,心中的警惕瞬间拔高。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但此刻,饥饿驱使着我必须一探究竟。我拿起一根燃烧的枯枝充当火把,小心地将火苗探入缝隙。
火光摇曳,勉强照亮了缝隙内部。里面空间比预想的要深一些,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被落石堵塞了一部分的狭小侧穴。洞壁潮湿,布满滑腻的苔藓。
目光扫过潮湿的洞壁底部……突然!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火光映照下,在那狭小侧穴最里面的角落,紧贴着冰冷的岩壁,蜷缩着一团灰扑扑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被火光惊动,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随即,一双小小的、在火光下反射着惊恐光芒的、如同黑豆般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是……活的?!
“啊!”沈知微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小东西显然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它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带着恐惧的“嘶嘶”声,试图往岩壁更深的缝隙里钻,但显然无处可逃!它看起来像一只……体型异常肥硕的松鼠?或者某种在洞穴里越冬的鼠类?
管它是什么!
一股难以遏制的、属于猎食者的凶光瞬间从我眼中迸射而出!食物!
我动作快如闪电!另一只空着的手如同捕食的毒蛇,闪电般探入缝隙,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那小东西肥硕的后颈皮毛!
“吱——!”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那小东西疯狂地蹬踹着短小的四肢,锋利的爪子在我手背上瞬间抓出几道血痕!
但我死死攥住!用尽全身力气,不顾它的疯狂挣扎和尖叫,硬生生将它从那狭窄的缝隙里拖拽了出来!
“噗通!”肥硕的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是一只灰褐色、尾巴蓬松、体型比寻常松鼠大了近一倍的家伙!它显然在洞穴里储存了足够的脂肪过冬,此刻成了我们救命的食粮!
它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求生本能让它立刻翻身想要逃跑!
“匕首!”我厉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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