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水……”沈知微再次发出模糊的呓语。
我看了看旁边湍急的地下河水，冰冷刺骨，直接喝下去恐怕会要命。目光落在火堆上。没有容器……
有了！我拿起那支湿透的火把柄，用短剑费力地削掉被水泡烂的引火部分，将木柄削成一个粗糙的、浅浅的凹槽。然后舀起冰冷的河水，放在火堆边缘小心地烘烤。水汽蒸腾，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烘烤那点可怜的饮水时——
“咳……咳咳……”沈知微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声在狭窄的地下河道里回荡，异常刺耳！
“闭嘴！”我心头警铃大作，猛地压低声音呵斥，“想把狼群引下来吗？！”这咳嗽声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简直就像黑暗中的灯塔！
沈知微被我吼得身体一僵，强行压抑着咳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脸色憋得发紫。
然而，已经迟了！
“呜……”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比警惕和嗜血意味的、如同气流摩擦般的低呜，极其突兀地从我们侧前方的黑暗河道上游传来！
不是狼嚎！是某种更低沉、更压抑的声音！
我和沈知微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冰线勒紧！刚刚因火光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冻结！
那声音……充满了冰冷的、纯粹的、对血肉的渴望！
那声如同气流摩擦般的、充满冰冷嗜血意味的低呜，如同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地下河道里短暂的平静。不是狼嚎，是某种更低沉、更压抑、更贴近死亡的警告！
我和沈知微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冰线勒紧！刚刚因火堆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冻结！血液倒流，头皮炸裂！沈知微强行压抑的咳嗽彻底卡在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咯咯声，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黑暗上游。
火堆的光圈有限，橘黄的光芒在湍急的水流和嶙峋的岩壁上跳跃，却无法穿透前方浓稠如墨的黑暗。哗哗的水声依旧，但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在深水中潜行的伴奏。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混合着地下河水特有的阴冷土腥，随着那若有若无的低呜，幽幽地从黑暗深处弥漫过来。
危险！致命的危险！远比岸上的狼群更令人毛骨悚然！
“熄火！快！”我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火光就是靶子！
几乎是同时，我猛地一脚踹向火堆！燃烧的细小枯枝和苔藓被踢散，带着火星落入旁边冰冷的河水中，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熄灭！最后一点光明和微弱的暖意彻底消失！
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感官！只有地下河水永不停歇的哗哗声，在耳边无限放大，震得人心脏狂跳！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带着强烈威胁感的腥臊味！
“嗬……嗬……”沈知微的喘息粗重而惊恐，在黑暗中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朝我的方向蜷缩过来，冰冷的身体带着剧烈的颤抖。什么血仇，什么恩怨，在未知的、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面前，都被本能地压到了最角落。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几乎要撞碎肋骨。右手无声地滑入左袖，紧紧攥住了那枚骨簪。粗糙的骨质纹理硌着掌心，尖端冰冷依旧，却再也没有了那点能点燃希望、也能带来死亡的幽蓝毒胶。此刻，它只是一枚粗糙、尖锐、灌注了所有不甘和求生意志的……简陋武器。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哗啦……
一声明显不同于水流冲刷的、带着沉重粘滞感的破水声！就在上游不远处！距离……大概十几步？水花溅落的声音沉闷，仿佛有什么沉重而庞大的东西正在离开水面，爬上岸边的岩石！
啪嗒……啪嗒……
是……蹼掌？或者覆盖着湿滑鳞片的爪子？踩踏在湿漉漉岩石上的声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感！那声音正朝着我们刚才生火的方向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沉重的呼吸声！不是人类的喘息，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湿漉漉回音的、如同破旧风箱在深井里抽动的“呼噜”声！越来越近！那股浓烈的腥臊味几乎要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黑暗中，我甚至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黏腻、毫无温度的视线，穿透了浓墨般的黑暗，死死地锁定了我们藏身的这片区域！
是鳄鱼？！不！北境冰原的地下河，怎么可能有鳄鱼？！但除了鳄鱼或类似的巨型爬行类，还有什么能发出这样的动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声。旁边的沈知微更是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发出任何声音。
啪嗒……啪嗒……
那粘腻的脚步声停了。就在距离我们藏身的岩壁凹陷处，最多两三步远的地方！沉重的呼吸声如同闷雷，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它在嗅探！在黑暗中搜寻着猎物的确切位置！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心跳声和那令人窒息的“呼噜”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痛苦的丝线。每一秒都是煎熬。
突然！
“嘶……嘶嘶……”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蛇信吞吐般的声音，几乎贴着地面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试探！紧接着，一股更加浓烈、几乎让人窒息的腥风猛地扑来！
它发动了！
黑暗中，一个庞大、沉重、带着湿冷粘腻触感的物体，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风声，猛地朝着我蜷缩的位置横扫而来！速度极快！
来不及思考！纯粹的战斗本能驱使身体！我猛地向侧面扑倒！身体狠狠砸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痛传来！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就在我刚刚蜷缩的位置！坚硬的岩石仿佛被巨锤砸中，碎石飞溅！一股腥风擦着我的后背掠过！
好险！
“啊！”旁边的沈知微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飞溅的碎石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虽然她立刻死死捂住了嘴，但在死寂中，这声音无异于惊雷！
“呼噜噜——！”
那沉重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狂暴！黑暗中，腥风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地转向了沈知微的方向！
“躲开！”我嘶声低吼，顾不上疼痛，身体如同弹簧般弹起，凭着刚才声音的方向和那股腥风的轨迹，狠狠撞向沈知微！
噗通！
我们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几乎就在我们滚开的瞬间，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刚才沈知微靠着的岩壁位置，碎石再次飞溅！那东西的力量大得惊人！
“火！光！它怕光！”混乱中，沈知微带着哭腔的尖叫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绝望的灵光一现，“它一直避着刚才火堆的位置！它看不见！或者……畏光！”
畏光？！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
来不及细想！那沉重的脚步声和粘腻的拖行声再次逼近！腥风扑面！这一次，是正面扑来的压迫感！
“跑！往下游！”我嘶吼着，一把拽起沈知微，凭着对水流声音的记忆和方向感，朝着地下河下游的黑暗深处，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脚下湿滑的岩石和冰冷的河水不断绊倒我们，每一次摔倒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
“呼噜噜——！”身后的追击者发出狂暴的嘶吼，沉重的脚步声和破开水流的声音紧追不舍！速度比我们两个半残快得多！腥风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被追上！
“光！需要光！”沈知微喘息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光？哪里还有光？！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黑暗中的河道。湍急的水流……冰冷的岩石……等等！刚才踹灭火堆时，似乎有几点火星落入了水里？不！不是火星！是……
“火绒！刚才的火绒残渣！”我猛地想起！之前用来引火的那些混合了油脂树胶和苔藓的湿漉漉残骸！虽然微弱，但也许……
“掩护我！”我猛地将沈知微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扑倒在地，双手在冰冷湿滑的岩石地面上疯狂摸索！指尖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也顾不上了！
在哪里？在哪里？刚才熄灭的位置……
身后的腥风已经扑到！那股沉重的、带着粘腻湿气的压迫感几乎贴在背上！
“滚开！”沈知微绝望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叮”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刮在硬物上的声音！她在用什么东西阻挡？！
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小团湿漉漉、粘糊糊的东西！是引火物的残渣！还带着一点点微弱的余温！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抓起那团湿冷的残渣，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那令人作呕的腥风来源方向，狠狠砸了过去！同时嘶声咆哮，用声音吸引它的注意：“看这边！丑八怪！”
那团湿漉漉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了追击者那庞大身躯的头部位置（大概）！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短暂的沉寂。
一秒……两秒……
嗤——！！！
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幽蓝色光芒，猛地在那湿漉漉的粘稠物砸中的地方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刺破夜幕的闪电！
“嘶嗷——！！！”
一声凄厉到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极度恐惧的嘶吼猛地炸响！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那沉重的追击者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幽蓝光芒狠狠刺伤，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缩，剧烈地扭动起来！沉重的尾巴疯狂地抽打着水面和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和水花四处飞溅！
借着这瞬间亮起的、微弱却致命的幽蓝光芒，我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真容！
那根本不是鳄鱼！
那是一个……怪物！
它的体型庞大，接近一丈长，身体覆盖着暗绿色的、湿滑粘腻、如同厚革般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瘤状凸起和寄生水藻。粗壮的四肢短而有力，末端是带着锋利弯钩的、覆盖着蹼膜的巨爪，深深抠进岩石里。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两个深陷的、覆盖着灰白色厚膜的凹坑！一张几乎咧到耳根的巨口里，密密麻麻布满了匕首般长短、参差不齐的惨白獠牙！此刻，那张巨口正因为痛苦而疯狂地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而那点幽蓝的光芒，正附着在它头部一侧靠近鼻吻位置的厚皮上，如同跗骨之蛆般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甜腥的沙蝰毒胶气味！
它畏光！而且是极度畏光！这幽蓝的火焰虽然微弱，却像烧红的铁水，给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跑！！！”
我嘶吼着，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顾不上看沈知微的反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游更深邃的黑暗，连滚爬爬地冲去！
“嘶嗷——！！！”怪物的嘶吼带着滔天的痛苦和狂怒，在身后炸响！但它显然被头部燃烧的幽蓝火焰和剧痛所困扰，疯狂地甩动着头颅，试图扑灭那点微光，一时间竟没有立刻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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