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把星盘往袖子里一塞,转身就走。纳兰清婉紧跟两步,手指勾着团扇扇柄,指节微白。两人没回宫,也没叫人,顺着后山小道直奔天枢废墟的方向。雨早停了,但山里雾没散,一层层裹着林子,像谁在暗处吐气。
雾不对劲。
走着走着,林骁忽然停下,从腰间摸出战术手电筒,拧到最暗的红光档,往前一照。光柱切进雾里,浮着细密的青铜色颗粒,像尘又像粉,随风打转。
“这雾能吃人。”他低声道,“老狱卒的册子上提过,龙脉裂口会吐‘锈气’,沾多了内息打结,走两步就得瘫。”
纳兰清婉抬手,团扇轻抖,一缕淡灰的烟从扇骨缝隙飘出,顺风而上。烟丝刚入雾,立刻弯成个钩,往左偏了三寸。
“风向变了。”她说,“有人在下面动过机关,地气翻了。”
林骁点头,把扫帚从肩上拿下,插进地里当桩子。他从怀里抽出一根麻绳,一头绑在扫帚上,一头绕在自己手腕。纳兰清婉一看就懂,也把扇子收了,抓住绳子另一头。
前头路断了。
一道地裂横在山腰,深不见底,两侧石壁湿滑,连藤蔓都不长。林骁蹲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插进岩缝,试了试承重,又把麻绳穿过刀柄,做成简易滑轮。他先过去,脚踩对岸石堆,一拽绳子,纳兰清婉借力荡了过来,落地没出声,只掸了掸袖子上的泥。
“你这招,”她喘了口气,“上次拆慕容霸的陷阱也没见你用。”
“那会儿没扫帚当支点。”林骁把刀收好,“现在有道具,当然要搞点技术流。”
两人再往前,雾渐稀。一座塌了半边的石门立在坡顶,门框上刻着三重星图,每道门后黑漆漆的,看不出深浅。林骁走近,袖中星盘突然一烫,像是被什么吸住。
他抬手,星盘对着第一道门。门上的星图开始转,慢得像生锈的齿轮。
“要同步开。”纳兰清婉盯着门缝,“差一瞬,万箭穿心。”
林骁闭眼,脑子里过老狱卒哼过的调子。那老头总在扫地时哼一段不成调的曲,前些日子他还嫌吵,现在一听,节奏竟和这星图转动一模一样。
“是军歌。”他睁开眼,“前朝禁军操练的节拍。”
纳兰清婉没问哪首,直接抽出团扇,用扇骨轻轻敲石壁,一下快,两下慢,正好卡在星图转到子午线的瞬间。林骁同时拍了下玉佩,玉佩贴着星盘,嗡地一震。
三道门同时开缝,没箭,也没响动,只一股冷风从里头吹出来,带着铁锈和纸灰的味道。
“成了。”林骁收手,星盘温度降了。
“别高兴太早。”纳兰清婉往前半步,扇子横在身前,“门开了,不代表里头安全。”
里头是条斜向下的石道,两边墙上嵌着青铜灯台,空的。越往里走,空气越沉,脚底地面开始泛青光,像是踩在薄冰上。林骁放慢脚步,忽然抬手拦住纳兰清婉。
“别动。”
他蹲下,从地上捏起一粒沙。沙子是黑的,放在手心,竟自己动起来,朝前滚了半寸,停住。
“活的。”他说。
话音刚落,前头通道里影子一晃,一个披甲武士从墙上“走”出来,刀已出鞘,直劈林骁面门。
林骁没躲,一掌拍出,螺旋劲打在刀侧,铁刀当场卷刃。可那影子没倒,被震退两步,又冲上来。林骁再一记肘击,打中胸口,影子碎成一地黑沙。
“不是真身。”他抹了把脸,“是地脉养的影傀,专挑人心里最怕的东西打。”
纳兰清婉冷笑:“那它该怕我。”
她团扇一抖,三根银针射出,钉在通道两侧墙上。针尾颤动,像是在测回音。她眯眼盯着针的震动频率,忽然抬脚,往右前方三步远的地上一踩。
“这儿是实的。”
林骁立刻跟上,两人背靠背往前挪。影傀越来越多,一拨接一拨从墙里钻出,刀枪齐上。林骁双手不停,螺旋劲一圈圈打出,像绞肉机似的把影子一个个震散。纳兰清婉则不断用银针标记路径,每踩一步都精准避开虚地。
“它们攻的是记忆。”她咬牙,“你别想过去的事。”
“我哪有空想。”林骁一记回旋踢,踢飞一个扑来的影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活着出去请老狱卒喝酒。”
通道尽头,一道水晶棺摆在石台中央,四角刻着龙首,嘴里含着夜明珠。棺面刻字:“唯有血脉与信物同至,方可启封。”
林骁没犹豫,把玉佩按上去。纳兰清婉把星盘覆在玉佩上。两物相触,光从缝隙里溢出,像熔化的金子。棺盖无声滑开,露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三个字——《天枢遗录》。
他伸手取下,翻开第一页。
“龙脉非地势,乃人心所聚;双星非天象,一为守陵者之心,一为护国者之魂。”
林骁念完,愣了两息。
“合着咱们忙活半天,钥匙不是星盘,是……咱俩?”
纳兰清婉没答,只盯着下一页。林骁继续翻,纸页在光下忽然变色,浮出一幅地图,线条清晰,标着“皇城地底·枢眼”。
“这地方……”她眯眼,“在御书房正下方。”
林骁正要细看,袖中星盘猛地一跳,烫得他差点松手。他低头,盘面纹路正在逆向旋转,像是被什么拉扯。
“不对。”他皱眉,“七星连珠还早,它不该自己动。”
纳兰清婉伸手按住星盘,指尖刚碰上,整本《天枢遗录》突然一震,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中间。一页上画着两个人影,背对而立,脚下是九条地脉汇聚成的漩涡。
“这图……”她声音压低,“怎么看着像你和我?”
林骁盯着那画,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人从背后撞了一拳。他低头,玉佩贴着皮肤的位置,竟渗出一滴血,顺着衣领往下淌。
“你受伤了?”纳兰清婉立刻伸手。
“没。”他摇头,“就是……有点热。”
他把书合上,想塞进怀里。可手指刚松开,书页又弹开,这次浮出一行小字:“双星合璧,非为开天门,实为锁命劫。”
两人对视一眼。
林骁刚要说话,头顶石壁突然“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一滴水落下来,砸在《天枢遗录》封面上,顺着“遗录”二字流下,像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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