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风中晃着，红光像将熄的炭火，忽明忽暗。林骁没伸手去接，反倒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碾着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血袍人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像是等着他扑上来，好同归于尽。
林骁却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战术手电筒的残壳，外壳早被南岭匠人镀上一层反光银膜，像块破铜镜。他抬手一拍，咔的一声，最后一点残余电能激荡而出，一道刺目白光直射玉佩。
血袍人瞳孔骤缩，玉佩红光瞬间紊乱，像是信号被搅乱的灯塔。他下意识抬手去护，手腕刚动，林骁已如猎豹扑出，枪尖划破空气，带着螺旋劲的撕裂感，直挑其腕脉。
噗！
筋断声清脆得像snapped的琴弦。血袍人惨叫未出，玉佩已脱手。林骁空中接住，五指一握，螺旋劲灌入，顺着玉佩内部符文脉络逆冲而上。
咔嚓——轰！
玉佩炸成灰烬，红光四散，如萤火扑灭。可就在最后一缕光消散的刹那，一道极细的金线从灰烬中射出，嗖地飞向西北，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林骁眯眼，心头一震，但没追。他知道，有些东西，现在还不能碰。
他转身，抬脚将血袍人踹翻在地，枪尖抵住咽喉：“门，搭不起来了。”
那人喉咙里咯咯作响，竟笑了：“你……毁不了轮回……血衣不灭……”
“闭嘴。”林骁一枪柄砸下去，血花四溅，人当场昏死。
他站起身，环顾战场。紫焰尸兵尽数瘫倒，残躯冒着青烟；血轿碎成渣，十二具抬轿骷髅歪在地上，眼窝里最后一丝红光也熄了。西狄狼骑正拖着俘虏清点战果，骁卫军列队整装，虽人人带伤，却站得笔直。
“少主！”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慕容霸趁乱跑了！往北岭断崖方向，留下一串血迹。”
林骁冷笑：“跑？他那双腿，能跑出我的枪尖？”
他翻身上马，只带十名精锐骁卫，直追而去。雪地上的血迹未冻，一路延伸，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途中三处陷坑，底下插满毒刺，还有半埋的机关傀儡突然弹起，刀刃直取咽喉。
林骁早有准备，手腕一抖，滑轮组绷紧，铁索横空，带着众人荡过陷阱区。傀儡扑空，砸进雪坑，齿轮咔咔空转。
“这孙子，临死还想拉人垫背？”他啐了一口，策马加速。
北岭断崖边，寒风如刀。慕容霸倚着枯树喘息，左眼血流不止，右眼却泛着诡异紫光——那是血魔功最后的反噬，以自残换速。他手里攥着一本漆黑簿册，封皮上用金线绣着“战绩”二字，边角已被血浸透。
林骁跃下马，一步步走近。
“林骁！”慕容霸嘶吼，声音像破风箱，“你也有今天！这本簿子，我要当着全天下念给你听！你被我踩在脚下求饶那天，你跪着舔我靴子那天，你——”
他猛地翻开簿册，手指颤抖地指着某一页。
林骁却从腰间摸出打火石，咔地一弹。
火星溅落，点燃了簿册一角。火苗腾起，迅速吞噬纸页。
“你记的，”林骁盯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我都还清了。”
慕容霸瞪眼，扑上来抢，却被林骁一脚踹中胸口，摔进雪堆。他挣扎着爬起，眼睁睁看着火舌吞没那些羞辱的字迹，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不——！那是我的荣耀！我的战功！我的——”
“你的耻辱。”林骁补了一句，将燃烧的簿册扔进风里。火纸翻飞，像一群黑蝶，最终坠入断崖，化作灰烬。
他抬枪，枪尖直指慕容霸眉心。
慕容霸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溢出：“你杀我……你也逃不掉……第七人……死于北岭……你猜是谁？”
林骁眼神微动，但没说话。
枪响。
慕容霸仰面倒下，滚落断崖，身影瞬间被风雪吞没。
林骁站在崖边，久久未动。火光映着他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他低头看了眼靴底，沾了点慕容霸的血，抬脚在石头上蹭了蹭，像是要蹭掉什么晦气。
“回。”他转身，翻身上马。
半个时辰后，战场中央。
朝廷使者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朱红官袍，手持圣旨，清了清嗓子正要宣读。四周旌旗猎猎，骁卫军列阵东侧，西狄狼骑列阵西侧，刀枪如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一役，血衣楼逆贼伏诛，外患尽除，实乃社稷之幸……特封林骁为镇国大将军，赐金甲、宝剑、铁券丹书——”
话未说完，西狄少主冷哼一声，手按刀柄：“我们死了三十七个兄弟，就一句‘社稷之幸’？功劳全算他一个人？”
周围狼骑纷纷怒目而视，有人已拔刀出鞘三寸。
气氛骤紧。
林骁却走上前，站上残破血轿的底座，高声道：“此战无主次，只有生与死。若无西狄兄弟从左翼破阵，若无他们以命换命，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尸堆。”
他转身，面对使者，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接旨。
全场一静。
西狄少主盯着他，良久，终于翻身下马，单膝触地。其余狼骑见状，纷纷下马，刀尖入雪，齐齐低头。
旌旗齐落，如风扫过麦田。
使者松了口气，正要收旨，林骁腰间玉佩突然一震，像是被什么唤醒。他低头，只见那枚纳兰清婉所赠的玉佩，正泛起淡淡温光，贴着他的皮肉，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动声色，只将玉佩按了按，塞进衣襟。
“林将军，”使者笑道，“陛下还有一令——三日后，回京受封大典，百官朝贺。”
林骁点头：“臣，遵旨。”
他站起身，环视战场。尸横遍野，硝烟未散，风卷着灰烬在空中打旋。他抬起右手，对着苍天，五指并拢，掌心向外——那是现代军礼，无声，却重如山。
骁卫军见状，齐刷刷抬手行礼。西狄狼骑不懂这动作，却也举起刀柄，敲击胸甲，发出震天轰鸣。
礼毕，林骁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马鞍旁挂着那本《夺舍录》，书皮焦黑，却未焚毁。他伸手取下，翻开一页。
原本空白的纸面，此刻竟浮现出一行血字：
“第七人，未死。”
他瞳孔一缩，正要细看，远处山谷尽头，那尊残破祭坛的石缝中，一朵干枯的狗尾巴草，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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