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回到家，一进门就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她将那件在舞台上光彩夺目，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的米白色连衣裙脱下，随手扔在沙发上，像是在甩掉什么沾染上的脏东西。
林枫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回来了。”
林晚晚把自己整个摔进另一边的沙发里，身体深深陷了进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高兴？”
林晚晚抓过一个抱枕，把脸死死埋在柔软的布料里。
“哥，我拿了冠军。”
“那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出事了。”
她把头从抱枕里抬起来，把今天在礼堂后台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从她无心之下随口说裙子是高仿，到孙倩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当众发难，再到王媛媛如何像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瞬间扭转了整个局面。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林晚晚低低的，带着几分后怕和委屈的叙述声。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枫的脸。
林枫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他手里的那本书，书页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
林晚晚继续往下说。
“后来，她带我去吃饭，跟我道歉，还加了我的微信。”
“哥，我有点分不清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她帮了我，这是事实，可我总觉得，她做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林枫将那本已经没法再看的书，轻轻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她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聪明人。”
“没事，以后小心点，人心叵测，别被抓了把柄。”
林枫站起身，揉了揉林晚晚的头发。
林晚晚只觉得一阵暖意：“知道了哥。”
“好。早点休息。”
林枫露出温柔地笑，心里却已经怒火中烧。
对他下手行不通，于是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林晚晚身上。
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丽的电话。
对方秒接。
“林枫，你居然打给我了？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有王媛媛的联系方式吗？发给我一下。”
“好，就这件事吗？”
“对。谢谢。”
林枫刚挂掉电话，一个号码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直接拨过去。
“你是...？”王媛媛的声音响起。
“有空吗，出来吃个饭。”
林枫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电话那头的王媛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冲破了话筒。
“有！当然有！什么时候？在哪里？”
“地址我发你。”
林枫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选了一家格调很高的西餐厅，订了一个最安静的包间。
王媛媛来得很快。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黑色长裙，妆容精致，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完美的弧度。
她推开包间门的时候，脸上带着努力克制的，却依旧藏不住的雀跃笑意。
可当她看见林枫那张冷得像冰的脸时，那点刚刚绽放的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坐。”
林枫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对面。
王媛媛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不安地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审判的学生。
林枫没有点菜，也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你不要玩心机。”
“我看不上。”
王媛媛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没有……”
她的声音里全是压抑的委屈。
“今天晚晚的事，真的是个意外。”
“要不是那个叫孙倩的女生，把投诉电话直接打到了我的办公室，当时我正好在旁边听见了，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赶过去。”
“这一切，真的都是意外。”
“是意外，但你的救场不是。”
林枫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把时机抓得很好，英雄救美的剧本演得也很完美，成功地让我妹妹对你改观，甚至主动加了你的联系方式。”
“王媛媛，你很有手段。”
“我不是！”
王媛媛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冲花了她精心描画的眼线，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我只是爱你，我有什么错！”
她哭着喊了出来，声音里是全然的绝望和不甘。
“是你救了我的命！是你给了我重新开始的资本！我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这难道有错吗？！”
“赵丽！我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我发誓！”
“从我离开你家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一次！”
她激动地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我王媛媛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枫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赌咒发誓的模样，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他甚至恶毒地笑了。
那笑容，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冷，还要凉。
“那高杰呢？”
“你怎么解释？”
这三个字，像一道凭空而来的惊雷，狠狠劈在了王媛媛的头顶。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高杰的存在？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最阴暗，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是她因为爱而不得，因为思念成疾，才找来的一个拙劣的，可笑的，用来慰藉自己的替代品。
她没有逃避，也没有再辩解。
因为她知道，在林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让她更加可笑。
她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是。”
她承认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我承认，我就是爱而不得，所以犯贱，所以找了个替身。”
“可我心里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从你救了我那天起，这几年，我没有一天能忘了你！”
“我本来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我知道我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天差地别！”
“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我这么努力，拼了命地往上爬，靠着你给我的钱，靠着我自己的本事，把一个家庭小作坊做成现在的品牌！”
“海城的那些达官显贵，现在谁不知道我王媛媛的名字！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委屈，而是积压了数年的，所有痛苦和心酸的宣泄。
“我根本不知道赵丽跟你的恩怨！我也不知道你未婚妻的死，是因为秦氏集团！”
“那个女人！那只狡猾的狐狸！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她只是利用我，把我当成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
王媛媛趴在冰冷的餐桌上，嚎啕大哭，像个在荒野里迷路的孩子，哭得毫无形象，哭得肝肠寸断。
她实在是太委屈了。
林枫静静地听着她这番诚恳至极的告白，心里那块坚硬的冰，似乎被这滚烫的眼泪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稍微有了一些动容。
他能感觉到，王媛媛此刻说的这些，不是谎话。
她确实偏执，疯狂，甚至病态。
但她，或许也只是另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可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其他关系。
他对她的感情，从始至终，都只有同情。
之前救她，是同情她被欺凌的遭遇。
现在，是同情她爱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
林枫很直接地开口了。
“谢谢你今天救了林晚晚。”
“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不可能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