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刺入王媛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又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带出的不是血，而是她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王媛媛的哭声停了。
她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她无声的，绝望的抽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心酸和期盼，都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地宣判了死刑。
她就像一个赌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却在开牌的瞬间，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林枫看着她几乎要碎掉的背影，没有任何安慰。
他只是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过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
他等了很久，等到王媛媛的颤抖慢慢平息，等到包间里的空气重新凝滞成一潭死水。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
“但是，我们可以做朋友。”
王媛媛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张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的脸上，满是愕然和不解。
朋友？
在她刚刚剖开了自己所有不堪的内心，在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拒绝了她之后，他现在说，可以做朋友？
这是什么新的，更高级的羞辱方式吗？
林枫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疑惑，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重量。
“因为，我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弄垮秦氏集团。”
王媛媛的瞳孔，骤然收缩。
弄垮秦氏集团？
那个在海城根深蒂固，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商业帝国？
她看着林枫，看着他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根本不是羞辱。
这是一场邀请。
一份来自地狱的，带着血腥味的邀请函。
他要复仇。
他要把那个害死他未婚妻的庞然大物，亲手撕成碎片。
而她，王媛媛，这个刚刚被赵丽当成棋子又随手丢掉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现在有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是继续在泥潭里挣扎，还是抓住眼前这只向她伸出的，魔鬼的手。
王媛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团疯狂的火焰。
“我加入。”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当初你救了我，这叫滴水之恩。现在，我就用涌泉相报。”
她挺直了腰板，像是在宣誓。
“如果……如果哪天你觉得寂寞了……”
“我不会寂寞。”
林枫直接打断了她那点卑微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要的，是复仇。”
他看着王媛媛，那洞悉一切的视线让她无所遁形。
“还有，那个叫高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他远点。”
王媛媛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个苦涩的弧度。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我知道。”
“我会小心。”
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男人，不过是她花钱买来的一个空洞的躯壳。
她厌恶他的轻浮，厌恶他的贪婪，厌恶他拙劣的模仿。
可她现在，还离不开他。
在那些被思念和不甘啃噬得无法入眠的深夜，她需要那个虚假的怀抱来汲取一点点温暖，需要那张相似的脸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她都需要一个麻醉自己的替代品。
林枫看出了她的挣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泥潭，终究要靠自己爬出来。
他点了点头，叫来服务生，绅士地结了账。
在等待刷卡的时候，他状似随意地开口。
“之后我打算自己创业，有些地方不懂，可能要向你请教。”
“林晚晚那边，也的确需要一个信得过，又能引导她的朋友。”
“你看着办就行，我不介意。”
王媛媛的眼睛，在一瞬间，被点亮了。
那黯淡下去的，仿佛蒙了一层死灰的眸子，重新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彩。
他……他不介意自己再接触晚晚？
他甚至愿意，在事业上和自己产生交集？
这比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上一万倍！
“真的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求证。
“真的。”
林枫拿回自己的卡，站起身。
“今天先到这，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包间。
王媛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包间里，看着桌上那两杯几乎没动过的水，和那张昂贵的账单。
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绝望。
而是因为，在无尽的黑暗里，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光。
哪怕那光，冷得像冰。
……
林枫回到别墅。
客厅的灯亮着，林晚晚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对着电视屏幕，激烈地打着游戏。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
“哥，你回来啦！”
林枫换了鞋，走到她身边坐下。
林晚晚正好打完一局，她扔掉手柄，献宝似的凑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跟那个王姐姐聊得如何？是不是把她训得狗血淋头？”
林枫把自己和王媛媛的谈话，以及达成的“协议”，简单跟林晚晚说了一遍。
林晚晚听完，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才冲着林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牛哇，哥！”
“不愧是你，处理事情就是有一套！”
“化敌为友，既解决了问题，又多了个帮手，高！实在是高！”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随即，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既然王媛媛现在不是敌人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穿她设计的那些漂亮衣服了？”
林枫看着她那副财迷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随你。”
“好耶！”
林晚晚高兴地从地毯上蹦了起来，抱着那个被她扔在沙发上的米白色连衣裙，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去换上再打两把游戏，穿着战袍手感都不一样！”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林枫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梳理接下来的计划。
秦氏集团这艘巨轮，要想让它沉没，不能只从外部攻击，必须想办法，让它从内部开始腐烂。
王媛媛这步棋，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在这时。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林枫掏出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条新的短信。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署名却让他眉心一跳。
王强。
【林枫，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见到你了，有空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