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门被推开。
李岩摇着折扇,带着两名高壮的家仆,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陈川身上。
整个二楼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通判之子,要找那个神秘少年的麻烦了!
陈川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李岩。
“有事?”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岩被他这平淡的态度噎了一下。
这般无动于衷,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自己?
李岩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
“没什么大事。”
他走到陈川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是在下李岩,家父李通判,对兄台有些好奇。”
“不知兄台是京城哪家的公子,来我们这淮安府,有何贵干啊?”
他嘴上说着“兄台”,眼神里的轻蔑却毫不掩饰。
这是在盘他的底细。
若是背景深厚,那就结交一番。
若是虚张声势……他李岩不介意踩上一脚。
让这淮安府的人都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陈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姓陈,来自江宁府,来此,只为乡试。”
江宁府?
李岩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一个破落府城的秀才?
“原来只是个来赶考的穷酸秀才。”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让王通那种粗人高看一眼。”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二楼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得罪了李公子,这个外地来的秀才,怕是要倒大霉了。
影子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陈川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李岩,忽然笑了。
“说完了吗?”
李岩被他笑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说完了又如何?一个秀才,也敢在我面前摆谱?”
“说完。”
陈川站起身,身高竟与李岩相差无几,目光平视着他。
“就滚。”
整个听风楼,死一般的寂静。
李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李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活了二十年,在淮安府这地界,从来只有他对别人说这个字。
怒火直冲脑门。
“好,好得很!”
李岩气得连连点头,指着陈川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
“给我上!把他两条腿打断!让他知道知道,在这淮安府,谁说了算!”
他身后那两名高壮家仆对视一眼。
狞笑着掰了掰手指关节,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
周围的茶客们吓得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影子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名家仆。
向前踏出半步,身躯如一张拉满的弓。
“别杀人。”
陈川淡淡的声音响起。
影子点了下头。
就在两名家仆饿虎扑食般冲上来的瞬间
影子的身形掠过。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两名气势汹汹的家仆动作戛然而止。
影子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他们的喉咙。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手掌如铁钳,微微发力。
两名壮汉的脸瞬间憋得通红,眼珠暴突。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双脚在地上乱蹬。
整个二楼,只剩下他们喉骨被压迫的咯吱声。
“滚。”
影子吐出一个字,手腕一抖。
砰!砰!
两条壮硕的身影像是破麻袋一样被甩了出去。
撞翻了一张桌子,茶壶杯盏碎了一地,狼狈地趴在地上剧烈咳嗽。
只一招。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男人。
李岩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带来的这两个家仆,都是军中退下来的好手。
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身!
“你……你们……”
李岩指着陈川。
“你们敢动我的人?你们想死吗!”
“我爹是通判!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死在淮安府的大牢里!”
他色厉内荏地咆哮着,试图用家世背景挽回一点颜面。
陈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澜。
就在李岩气急败坏之时。
“噔!噔!噔!”
楼梯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是一队人。
穿着甲胄,踩着军靴。
很快,一队披坚执锐的甲士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为首的是一名队正,目光锐利如鹰。
扫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
二楼的茶客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城西军营的兵!
李岩看到来人,脸上瞬间化为狂喜。
“孙队正!你来得正好!”
他大步迎上去,指着陈川,厉声告状。
“此人当众行凶,打伤我的家仆!快!给我将他和他的恶奴拿下,打入大牢!”
他笃定,这些大头兵就算不卖他爹的面子。
也绝不敢看着有人在城里行凶而不管。
然而,那孙队正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了安然端坐的陈川身上。
下一刻,孙队正的瞳孔睁大。
就是这个少年!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不久前的大街上,他们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王通将军。
就是对这个少年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将军都要行礼的人,通判的儿子算个屁?
孙队正心头一个激灵,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都没看李岩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陈川桌前。
“啪!”
一个标准的军中抱拳礼。
“卑职城西军营孙启,见过陈公子!”
声音洪亮,回荡在寂静的听风楼二楼。
整个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准备看好戏的茶客们,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通判的儿子要抓人,结果城西军营的队正,上来就给这人行了个大礼?
李岩的脸,瞬间变的煞白。
他不是傻子。
陈川站起身,对着孙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孙队正。”
“这位李公子,言语多有不逊,对我本人极尽羞辱。我的朋友一时没忍住,将他那两个想要动手的家仆制服了。”
“这,应该不触犯我大齐的律法吧?”
话音落下,孙启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立刻明白了。
这位陈公子,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定性。
他把这件事,定性为“言语羞辱”引发的“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