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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国演义规则怪谈》

建安二十二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密,落在铜雀台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我攥着那卷泛黄的帛书站在廊下,指尖冻得发僵,墨迹却像活物般渗进皮肉里——这是父亲昨夜留在我案头的东西,没有署名,只有十三行扭曲的字迹,像用鲜血混着松烟写就。

「一、寅时三刻前必须熄灭书房烛火,无论父亲是否在里面。」

第一行字就让我后背发寒。父亲近年常彻夜批阅公文,铜雀台的书房烛火极少在子时前熄灭。我想起昨夜亥时路过西廊,确实看见窗纸上父亲的影子始终没动,像幅被钉在墙上的画。

「二、若在回廊遇见穿红衣的父亲,立刻闭眼数到三十,期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睁眼。」

红衣?父亲素爱玄色与藏青,我从未见他穿过红衣。可这行字的墨迹格外深,边缘泛着青黑,像是反复描摹过。廊外的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我忽然想起去年冬至,父亲诛杀耿纪、韦晃等人后,曾有内侍说在刑场附近见过穿红衣的身影,当时只当是疯言疯语。

「三、司马懿送来的食物不可过夜,更不可让父亲食用。」

这条让我捏紧了拳。司马懿昨日确实送来一匣酥饼,说是他夫人亲手做的。我当时见那酥饼色泽雪白,还分给了侍立一旁的郭氏半块。此刻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我猛地转身往偏殿跑,郭氏正坐在窗前绣荷包,见我脸色煞白,慌忙起身:「殿下怎么了?」

「你吃的酥饼呢?」我抓住她的手腕,她腕骨纤细,在我掌下微微发颤。

「刚、刚吃完……」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味道很清奇,只是饼馅里似乎有碎骨似的东西……」

我头皮炸开,甩开她的手冲进内室。案上的食盒还敞着,剩下的半块酥饼躺在里面,仔细看去,那些细密的酥层里果然嵌着些米白色的碎渣,像极了人指骨的断面。喉间一阵腥甜涌上,我扶着梁柱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我踉跄着回书房灭烛。推开门时,父亲竟坐在我的书案后,烛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爬满整面墙壁。他手里捏着份奏疏,指节泛白,却始终没翻页。

「子桓,」他忽然开口,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昨夜见你在廊下待了许久。」

我垂着头不敢看他:「儿臣……只是看雪。」

他没再追问,指尖在奏疏上轻轻敲击,笃、笃、笃,像在数着什么。我盯着地面的青砖,忽然发现他的靴底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可今日雪这样大,哪来的泥?

「父亲,」我硬着头皮开口,「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他缓缓抬头,烛光从他眼下扫过,投出两道深黑的阴影。「你觉得,孤像在歇息吗?」他笑了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却有些怪异,「那卷帛书,你都记熟了?」

我后背一僵,原来他早就知道。「……记熟了。」

「很好,」他站起身,袍角扫过案几,带落一枚玉印。那印在地上滚了两圈,露出底面的「魏公」二字,可印泥却是鲜红色的,像刚蘸过血。「第三条,你最好记牢。」

他走后,我瘫坐在地上,盯着那枚玉印看了许久。直到窗外传来鸡啼,才慌忙起身吹灭烛火。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呼吸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黏腻得像蛛网。

卯时的朝会总是压抑的。父亲坐在主位上,脸色比往日更沉,时不时咳嗽两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心上。司马懿站在文官列首,青灰色的朝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目光扫过众人时,总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

散朝后,司马懿追上我,手里捧着个锦盒。「殿下,」他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得像春日暖风,「内子新制了些杏仁酥,臣想着殿下或许爱吃。」

我盯着那锦盒,想起帛书上的第三条。「多谢仲达好意,」我后退半步,避开他递来的手,「只是近日胃疾犯了,怕是无福消受。」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那真是不巧,改日臣再给殿下送来。」他转身离开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些细碎的银灰,像是什么东西烧过的灰烬。

回到东宫,郭氏正坐在镜前梳妆,见我进来,她起身想行礼,却忽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溅开几点猩红,她慌忙把帕子藏进袖中,脸色惨白。

「你怎么样?」我抓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皮肤冰凉。

「没事,」她勉强笑了笑,「许是昨夜受了寒。」

可我分明看见她脖颈上多了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我忽然想起昨夜她吃的那半块酥饼,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那些酥饼,」我压低声音,「你真的都吃了?」

她眼神闪烁,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味道虽怪,却没什么不适……」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咳嗽,这次咳得更凶,身子弯成了虾米,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臂。

我扶着她躺到榻上,她很快就昏睡过去,眉头却始终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我坐在床边守着她,忽然发现她的头发里藏着根暗红色的线,细得像蚕丝,却韧得很,拽了拽竟没断。

午时三刻,宫里传来消息,说荀彧大人在府中自尽了。

我赶到荀彧府时,府里上下都穿着素服,却没人哭,一个个脸色木然,像庙里的泥像。荀彧的尸体躺在正厅的榻上,穿着件崭新的朝服,双手交叠放在腹上,眼睛闭得很安详。

可我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嘴唇是青紫色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父亲也来了,站在榻前看了许久,忽然说:「文若一生清介,当以国礼葬之。」

没人应声。管家捧着个锦盒走上前,打开来,里面是块玉佩,据说是荀彧生前最爱的物件。父亲拿起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玉佩忽然裂开一道缝,从缝里渗出血水来。

「呵,」父亲笑了笑,把玉佩扔回锦盒,「连你也不愿见孤吗?」

我站在人群里,忽然瞥见司马懿站在角落里,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指尖沾着些白色的粉末,像是刚碰过什么药。四目相对时,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让我后背发寒。

回府的路上,我又拿出那卷帛书,第四条是:「荀彧死后,不可看他的眼睛。」

原来如此。

郭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我的手说:「殿下,我梦见好多人在水里游,他们都穿着红衣,嘴里还唱着歌……」

我心里一紧,想起帛书上的第二条。「别多想,」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噩梦而已。」

她却摇着头,眼神惊恐:「不是噩梦!我看见父亲了!他也在水里,穿着红衣,还朝我招手呢!」

我的指尖猛地一颤。父亲明明上午还在荀彧府里,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你看清楚了?」

她点了点头,忽然抓住我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眼里:「他还说,让我把一样东西还给你……」

「什么东西?」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我凑近了些,听见她含糊地说:「……是块玉,红的……」

我猛地站起身,后背撞在屏风上,屏风晃了晃,上面绣的山水图里,忽然渗出些暗红色的水渍,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像一条条小蛇。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铜雀台的最高层,四周都是雾,白得像棉花。雾里传来歌声,咿咿呀呀的,像是女人在唱,又像是孩童在哭。

我顺着歌声往前走,忽然看见父亲站在雾里,穿着件红衣,红得像血。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父亲?」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像被人用刀削过。

我吓得转身就跑,却怎么也跑不动,脚下像是陷进了泥里。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红衣在雾里飘着,像一团燃烧的火。

「子桓,」他开口,声音却不是他的,尖细得像女人,「你把孤的东西藏哪了?」

我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中衣。窗外的月亮很圆,惨白惨白的,照得庭院里的树影张牙舞爪,像一个个鬼影。

郭氏还在昏睡,呼吸却变得很微弱。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我凑过去听,听见她反复念叨着:「红绳……红绳……」

我忽然想起她头发里的那根红线,忙掀开她的头发去看,那红线不知何时变得更长了,缠在她的脖颈上,像条细细的蛇。我伸手去解,手指刚碰到红线,就被烫得缩回手——那线竟是热的,像烧红的铁丝。

天快亮时,郭氏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很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找到了……」她喃喃地说,「终于找到了……」

我心里一紧:「找到什么了?」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忽然渗出两行血泪。「你的心啊,」她笑着说,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藏得真深……」

我吓得后退几步,撞翻了案上的烛台,烛火落在地上,点燃了窗帘。火光里,我看见郭氏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像纸一样皱缩起来,头发里的红线越来越粗,最后缠满了她的全身,像一个巨大的茧。

火越烧越大,我转身冲出房间,身后传来她凄厉的笑声,混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像一首诡异的曲子。

我站在庭院里,看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忽然想起帛书上的第五条:「若见亲近之人化作茧状,不可施救,速速远离。」

原来,她也变成了规则里的一部分。

天亮后,我去见父亲。他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份奏疏,是关于郭氏之死的。他看了很久,忽然说:「郭氏一族,当迁离邺城。」

我没应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你似乎不怕?」

「儿臣……只是觉得,这或许是命。」

他笑了笑,拿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命?」他呷了口酒,「孤的命,从来都是自己挣的。」他忽然放下酒杯,盯着我,「那卷帛书,你还藏着吗?」

我从袖中取出帛书,递给他。他接过,却没看,直接扔进了火盆里。火苗舔舐着帛书,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字迹在火里扭曲变形,像一个个挣扎的人影。

「这些规则,本就是给你看的。」他说,「现在你明白了,就该烧掉。」

「儿臣……不明白。」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这天下,就像个巨大的棋盘,」他缓缓说,「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自己的规矩。不懂规矩的,迟早会被吃掉。」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父亲,」我鼓起勇气问,「您……也有必须遵守的规矩吗?」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种奇怪的笑容:「自然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比如,不能让这里变冷。」

那天下午,司马懿来见我。他带来了一个新的锦盒,里面装着些黑色的药丸。

「殿下,」他躬身行礼,「此乃凝神丸,可安神定惊,殿下近日想必心绪不宁,或许用得上。」

我盯着那些药丸,它们黑得像墨,表面光滑,却隐隐透着股腥气。「仲达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说,「只是药石之物,不敢乱用。」

他笑了笑,没再坚持,收起锦盒:「那臣告辞了。」他转身离开时,我忽然看见他的后颈上也有一道红痕,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夜里,我又做了那个梦。还是在铜雀台的最高层,还是那片白雾,还是那个穿红衣的父亲。

可这次,他转过身时,脸上有了五官,却不是父亲的脸,而是我的。

「你看,」他笑着说,声音是我的,「我们本就是一样的。」

我猛地惊醒,冷汗涔涔。窗外的月亮很圆,照得屋里亮如白昼。我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我的脖颈上,也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逃不掉。

第二天,父亲下旨,立我为魏王世子。

消息传开,邺城一片平静,没人庆贺,也没人反对。大臣们脸上都带着惯常的木然,像一群提线木偶。

司马懿来恭贺我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殿下得偿所愿,实乃天命所归。」

我看着他,忽然问:「仲达,你说,这天命,是不是也有规矩?」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是有的,殿下只需顺应天命即可。」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告辞离开时,我忽然发现他的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干涸的血。

那天晚上,我在书房里找到了另一卷帛书,藏在父亲常看的《孙子兵法》里。上面只有一行字:「成为新的执棋者,需饮至亲之血。」

我拿着帛书,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雪还在下,像是要把整个邺城都埋起来。

远处的铜雀台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我知道,从今夜起,我也成了这棋局里的一部分,有了自己的规则。

而那些旧的规则,终将被新的规则取代。就像这雪,覆盖了旧的痕迹,却也孕育着新的生命。

只是我不知道,当我成为执棋者的那天,会不会也变成父亲那样,脖颈上带着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红痕,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规矩。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叩门。

我握紧了手里的帛书,指尖冰凉。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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