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走廊的白墙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发暖，风从敞开的窗子里溜进来，卷着楼下香樟的气息。
苏楹拽着季宴礼拐进楼梯间，瓷砖地面映出两人交握的影子，她指尖还带着刚下课的粉笔灰，蹭在他手背上有点痒。
季宴礼低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声音里裹着笑：“不是说去办公室？苏教授这是要带我私奔？”
苏楹抬肘撞了下他胳膊，力道轻得像羽毛：“少贫。”指尖却被他反手握得更紧，掌心的温度熨帖地漫上来，她悄悄蜷了蜷手指，没挣开。
季宴礼顺手接过她臂弯里的课本，硬壳封面硌着掌心，他掂量了下：“《中国古代文学》？苏教授上课这么硬核？”
“不然呢？”苏楹仰头看他，走廊尽头的光落在她发梢，泛着浅金，“总不能给学生讲童话故事。”
“那正好，”季宴礼低头，气息扫过她额角，“我来给苏教授当回童话里的人。”
从教学楼到办公室要穿过一片银杏林，九月的叶子还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缝筛下来，在两人脚边跳成碎金。
苏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听季宴礼讲他昨天回家后发生的事——他回家后，偷偷熬夜打游戏，被自己母亲给抓住了，然后把他批评了。
“你好惨啊，打游戏还能被抓。”苏楹笑他，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在眼前，她推开门时，里面还飘着同事泡的龙井香。
季宴礼靠在门框上看她放课本，她从抽屉里翻出小镜子照了照，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侧脸线条在日光灯下柔和得很。等她拿起米白色的帆布包转身，他伸手替她把包带往肩上提了提：“走了，苏导游。”
校园里正是午休时间，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往宿舍走，有几个眼熟的看见苏楹，怯生生地喊“苏老师好”，眼睛却忍不住往她身边的季宴礼身上瞟。
苏楹笑着点头应下，等学生走远了，戳戳季宴礼的胳膊：“看，你的颜值已经惊动我的学生了。”
季宴礼捏了捏她的手指：“那苏老师要不要宣示主权？”
“才不要，”苏楹仰头看他，嘴角翘着，“反正你是我的。”
食堂在图书馆后面，离得不远。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混着麻辣烫的麻香、糖醋里脊的甜酸，还有刚蒸好的米饭香，热热闹闹地扑过来。
季宴礼眼尖，看见窗口前的阿姨正颠着锅，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阿姨的白帽子都泛着暖光。
“就这家，”苏楹拽着他往麻辣烫窗口走，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雀跃，“张阿姨的麻酱调得最好，花生碎给得足，我上次带我们系的学生来，她连汤都喝了。”
季宴礼看着她踮脚跟阿姨打招呼，“阿姨，两份麻辣烫！”，手指飞快地在食材柜前点：“要海带结、鱼豆腐、鹌鹑蛋……对，多加点茼蒿。”然后又转头叮嘱，“阿姨，这份少辣，一点就行，谢谢啦！”
阿姨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小苏又来啦？这是男朋友？”
苏楹脸有点红，没承认也没否认，季宴礼却接了话：“阿姨好，我是她男朋友。”
阿姨舀麻酱的手更稳了：“小伙子真帅！”
端着两碗麻辣烫找座位时，苏楹还在嘀咕：“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季宴礼把她的那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碗沿烫得他指尖缩了缩：“难道不是？”
窗边的位置正对着操场，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喊声顺着风飘过来。
苏楹戳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鱼豆腐递到季宴礼嘴边：“尝尝，张阿姨的鱼豆腐煮得特别透，吸满了汤。”
季宴礼张嘴咬住，汤汁在舌尖漫开，是温和的咸香，带着点芝麻的醇，果然不辣。
他看着苏楹自己也夹了一块，眼睛弯成月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
“好吃吧？”她含糊地问，筷子又去捞海带结。
“好吃，”季宴礼拿起自己的筷子，“你慢点吃，没人抢。”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发顶，她低头喝汤时，颈侧的碎发垂下来，季宴礼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热的。
苏楹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睫毛颤了颤，又飞快低下头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吃完饭消食，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脚踩上去“沙沙”响。
苏楹指着不远处的篮球场：“晚上这里才热闹，有个男生三分球投得特别准，每次他打球，场边都围一圈女生。”
季宴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场边的长椅空着，只有几片叶子在上面打旋：“比我准？”
“那我不知道，”苏楹故意逗他，“但是我知道比你年轻。”
季宴礼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传过来，苏楹觉得手心有点麻。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身后是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叶片在风里轻轻晃：“那我只好用别的地方赢他了。”
苏楹没反应过来：“什么？”
“比如，”他低头，声音压得很低，“比他更会疼女朋友。”
风突然静了，只有远处的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叫。苏楹的心跳“咚咚”撞着胸口，她别开脸，假装看天上的云：“油嘴滑舌。”
＊
去商场的路上，季宴礼的车开得很稳，苏楹靠在副驾上翻电影票，手指划过高清海报——《四月女友》的封面是樱花树下的男女主，女生的头靠在男生肩上，背景粉白一片，温柔得像场梦。
“就这个吧，”她抬头看季宴礼，“评论说画面特别美，台词也甜。”
季宴礼打了转向灯，侧头看她时，眼底映着窗外的街景：“你喜欢就好。”
到了商场，里电影开场时间还早，他们来到一家饰品店逛着。
商场里人不少，饰品店的玻璃门挂着风铃，一推就“叮铃铃”响。
里面暖黄的灯光照着满墙的小摆件，兔子形状的发绳、镶着水钻的发夹，还有成对的钥匙扣，亮晶晶的晃人眼。
苏楹在一个玻璃柜前停下，里面摆着一对银色的星星耳钉，细巧的链子垂下来，末端坠着极小的星芒。她刚想指给季宴礼看，就听见身后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你看那个男生，是不是有点像季宴礼？就是那个电竞大神！”
“真的有点像！比照片上还帅……可惜有女朋友了，你看他看那个女生的眼神，啧啧。”
苏楹忍不住回头，那两个女生赶紧低下头，脸都红了。
她转回来，撞进季宴礼带笑的眼睛里：“听见了？你的粉丝都追到这儿了。”
季宴礼拿起那对星星耳钉，银链在他指尖转了个圈：“那苏老师要不要收下这个，让她们彻底死心？”
苏楹的脸又热了，刚想说“不要”，就见他已经递给了店员：“包起来。”
＊
电影院的灯暗下来时，苏楹还在摆弄那个耳钉盒，磨砂的盒子在手里转来转去。
季宴礼把爆米花桶往她这边推了推，焦糖的甜香漫过来：“吃点？”
她捏起一颗塞进嘴里，脆生生的甜。
电影已经开始了，男女主在樱花树下相遇，背景音乐是轻柔的钢琴声，画面干净得像洗过的天空。
苏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季宴礼的目光总落在她脸上——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小梨涡，皱眉时鼻尖会轻轻皱起，连嚼爆米花的样子都透着股认真。
他忽然觉得，比电影更好看的，是身边这个人。
苏楹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时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像跌进了盛满星光的湖。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拿起一颗爆米花递过去：“看电影啦。”
季宴礼张嘴接住，嘴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苏楹猛地缩回手，指尖还留着他唇齿的温度。
她假装去拿可乐，手忙脚乱间却抓错了杯子，季宴礼的那杯冰凉的可乐贴在掌心，她刚想放回去，就听见他低低的笑：“女朋友喝我的，我没意见。”
……
电影放到中间，男女主在雨里拥吻，镜头拉得很远，雨丝织成一张朦胧的网。前排的小情侣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一起，男生侧过头吻女生的发顶，然后慢慢往下，直到唇瓣相触。
苏楹的呼吸顿了顿，眼睛像被粘住了似的，看着那对模糊的背影。电影院里很静，只有电影里的雨声和隐约的心跳声。
“好看吗？”季宴礼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
苏楹吓了一跳，转头时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了过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掌心温热，带着爆米花的甜香。
“接吻有什么好看的？”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有点痒，“想看的话，我们回家看。”
苏楹的脸“腾”地红了，把他的手扒下来：“谁说我想看了……”声音却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季宴礼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没再逗她，转回头继续看电影。只是握着可乐杯的手指，轻轻蜷了蜷。
电影快结束时，男女主在初遇的樱花树下重逢，男主从背后抱住女主，说了句什么，苏楹没听清——她的注意力全在季宴礼的侧脸上。他的下颌线很清晰，灯光在上面投出浅影，嘴唇的弧度很好看。
鬼使神差地，她凑近了些。
季宴礼似乎察觉到了，刚要转头，苏楹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落过，带着她唇上淡淡的口红香。
季宴礼愣住了，瞳孔微微张大。
苏楹已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坐直身体，假装看屏幕，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直到电影院的灯亮起来，周围响起散场的脚步声，她才敢偷偷看他一眼。
季宴礼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嘴角，悄悄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苏楹，”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你刚才……”
“没什么！”苏楹腾地站起来，抓起包就往出走，“电影结束了，快走！”
季宴礼看着她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低笑出声，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电影院门口时，他伸手拉住了她。苏楹挣了两下没挣开，回头瞪他：“干嘛？”
季宴礼低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眼底盛着笑：“刚才那个吻，不算。”
“啊？”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要亲，得亲这里。”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阳光从电影院的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苏楹的心跳又乱了，却没再跑。
这一次，她踮起了脚尖，吻上了喜欢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