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基地训练室里键盘敲击声刚歇，最后一局训练赛的胜利提示音在耳机里炸开。
季宴礼摘下耳机随手扔在桌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重重瘫进电竞椅里，额角沁着的薄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胸口还随着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旁边的莫子喻也揉着发酸的手腕，林喧直接把脸埋进臂弯里，闷声闷气地抱怨：“这教练也太狠了，连着加训三天，是人吗？”
正说着，训练室的门被推开，ZQ领队顾羽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还攥着手机，眉头拧成个疙瘩。
“紧急通知，”他话音刚落，就被陶屿带着哭腔的哀嚎打断：“羽哥，先让我们喘口气！再练下去手都要废了！”
顾羽无奈地摆摆手：“不是加训，是直播的事。前段时间你们休假，回来又一头扎进训练里，欠的直播时长都堆成山了，平台刚又打电话来催，说这周必须补够。”
陶屿闻言更垮了，瘫在椅子上仰头看天花板：“不是吧羽哥，刚打完比赛脑子都是懵的，现在开播怕不是要被粉丝骂菜鸡。”
“就知道你们辛苦。”顾羽也放软了语气，“先休息半小时，喝点水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必须开播，不然平台那边不好交代。”
“行吧行吧。”陶屿有气无力地应着，从桌下摸出瓶功能饮料，“谁让咱们拿人工资呢。”
半小时后，五人的直播间陆续亮起。
刚开播人气就噌噌往上跳，毕竟是休赛期后第一次集体直播，粉丝们早就等不及了。
林喧和莫子喻熟门熟路地打开摄像头，对着镜头扯出个略带疲惫的笑。
陶屿和江聿风本想偷个懒，奈何弹幕里“开摄像头”的要求刷得像潮水，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开，镜头里两人眼神有点飘，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显然还没从训练赛的紧绷里缓过来。
下午没课的苏楹待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首页突然跳出ZQ战队官博的转发——@站鱼游戏直播V：【蹬蹬蹬！ZQ战队今日份直播已上线！锁定站鱼各直播间，来看少年们的峡谷风采～】
她指尖一顿，点进季宴礼的直播间。
盛星之前用她手机给季宴礼刷过几次礼物，充值账户里还剩点余额，背包里躺着几个飞机。
苏楹挨个给队员们刷了个，轮到季宴礼直播间时，屏幕上只有一片漆黑的电脑桌面，连游戏登录界面都没亮。
他没开摄像头。
苏楹抱着膝盖蹲在屏幕前，看着弹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几十秒就叠到99 ，各种小礼物特效在屏幕上飞。
季宴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打完游戏的沙哑，有一搭没一搭地捡着弹幕问题回答，大多是“最近在练新战术”“状态还行”之类的官话。
【开摄像头！】
【Authority露个脸！】
【孩子想看新鲜的季宴礼！】
类似的弹幕刷屏时，季宴礼刚点进游戏登录界面，闻言懒懒地应了句：“最近天天训练，没空洗头，摄像头就不开了。”
这话一出，弹幕瞬间炸了：
【季宴礼逆子实锤】
【百善孝为先，季宴礼把摄像头给妈妈支棱起来！】
【Authority你是不是怕我们看了你的油头会脱粉？】
【再不开摄像头，妈妈们就要集体爬墙去看江神了！】
粉丝闹了半天，季宴礼终于松口，却只把摄像头对准了键盘和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他轻笑一声：“看操作吧，我只卖艺不卖身。”
苏楹也在他直播间，看着那截白皙手腕上凸起的青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人是真会气人。
就在这时，有粉丝注意到季宴礼的键盘：纯黑外壳磨得发亮，边角处掉了漆，QWER那几个常用键的键帽更是斑驳不堪，连字母都快磨没了。
黑粉立刻抓住机会跳出来：
【笑死，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的键盘？职业选手穷成这样？】
【穷鬼人设？大可不必哈】
【穷穷穷穷穷——给 Authority众筹买键盘！】
弹幕正吵得热闹，一个顶着皇帝标识的ID【礼物不断】突然闯进来，一发超级火箭的金色特效瞬间铺满屏幕。
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站鱼平台的全站广播一条接一条弹出，瞬间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靠，这谁啊？】
【ZQ的Authority？他什么时候有这排面了？】
【还在刷！这都快五十发了吧？几十万了啊！】
【富婆姐姐看看我！】
季宴礼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礼物提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备注“季女士”的人发消息：【有钱烧的？给我发红包不行？】
姐姐几乎是秒回：【打你的游戏，少管我】
季宴礼：【？】
姐姐：【我弟第一次正经补直播，排面不得拉满？】
等【礼物不断】刷到两百发超火停下时，季宴礼直播间的热度已经窜到LOL区第一，在线人数破了千万。
游戏刚好开始加载，房管手疾眼快地封了几个跳得最欢的黑子。
季宴礼一旦进入游戏状态就像换了个人，别说跟弹幕互动，连礼物提示音都仿佛没听见，只有清脆急促的键盘声在训练室里回荡。
期间，同平台一个挺有名的舞蹈区女主播也进来刷了两个超火，还在弹幕里留了句“ Authority操作好帅，有空一起玩呀～”。
季宴礼的直播间却安静得像没人一样，只有游戏音效在响。
女主播自讨没趣，待了不到两分钟就走了，弹幕里却搅起一堆节奏。
直到一局结束，弹幕还在追问：“刚刚那个女主播你看见没？人给你刷超火了！”
季宴礼指尖在鼠标上敲了敲，准备开始下一局排位，语气平淡：“看见了。”
【看见了不知道说句谢谢？摆什么架子？】
【人家粉丝比你多好吧？给你脸了？】
【人情世故懂不懂啊？ Authority怕不是个木头？】
季宴礼拿过桌边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响，橘红色的火苗在镜头外闪了闪。
“忘了。”他含糊地应了句，烟卷在唇间微微起伏。
【啊啊啊啊他在抽烟！！！】
【让我看看！想看哥哥抽烟的样子！】
【季宴礼你是不是故意的？吊人胃口！】
他吐了口烟圈，声音带着点被烟雾熏过的慵懒：“少儿不宜，看游戏吧。”
苏楹从抽屉里摸出袋饼干，戴着耳机继续看季宴礼直播。
她看他利落地上了高地，才想起自己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忘了给他刷礼物。
背包里刚好剩最后一个飞机，她随手点了发送，屏幕上划过一道蓝色的光效。
弹幕还在疯吵着让季宴礼露脸，苏楹也跟着敲了句：【你怎么不露脸？】
刚发出去，身后有个教授就喊她：“苏教授，上次那个课题报告我们在讨论一下。”
苏楹赶紧转过身，跟教授讨论了几句报告细节。
等她转回来时，耳机里突然传来季宴礼的声音，比刚才对弹幕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谢谢爱吃小酥肉的飞机。”
他似乎笑了笑，尾音带着点戏谑，“谢谢老板。”
弹幕瞬间静止了两秒，紧接着炸开：
【？？？？？我没听错吧？】
【飞机？他居然谢了个飞机？】
【前面两百发超火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爱吃小酥肉是谁？！给我查！】
【 Authority你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苏楹被这阵仗整懵了，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季宴礼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诱哄：“你再刷一个，我就露脸。”
弹幕瞬间沸腾，各种“老板快刷”“想看脸”的消息刷屏。
苏楹还没反应过来，手机突然弹出“网络连接失败”的提示，办公室的网断了。
她手忙脚乱地切到4G，重新点进直播间时，就看见弹幕在刷：
【哈哈哈哈哈哈爱吃小酥肉老板跑了！】
【季·钓系失败·宴礼】
【老板：露脸？不必了。】
【她来了她来了！老板又进来了！】
苏楹看着满屏刷自己ID的弹幕，脑袋更懵了。
粉丝还在催她再刷个礼物，她点开背包，里面只剩下一堆免费的荧光棒，只好一股脑全送了出去。
就在这时，游戏里的Authority（季宴礼的游戏ID）突然被对面抓住机会秒掉，屏幕瞬间变黑。
【？？？心乱了？手滑了？】
【老板送荧光棒把你送走了？】
身后的徐雯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什么，看个直播。”苏楹把手机往她面前递了递。
徐雯接过手机看了两眼，恍然道：“哦，是这个小伙子啊，我儿子可喜欢他了。”
苏楹有点惊讶：“雯姐你儿子也是他粉丝？”
“可不是嘛，”徐雯笑着点头，“以前他直播，我儿子还攒零花钱给他刷礼物呢，说他是世界第一ADC。”
苏楹心里一动，笑着说：“那下次我帮你要几张签名照？”
徐雯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可太谢谢你了！这孩子要是知道了，得高兴坏了。”
苏楹刚把手机拿回来，就看见季宴礼调整了摄像头角度。
他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侧脸线条利落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
游戏刚好复活，他低头忙着买装备，没注意到镜头已经把他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
【！！！！！】
【我靠我靠我靠！】
【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妈妈我恋爱了！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以前藏着掖着是怕我们抢你吗？！】
过了几分钟，季宴礼清完一波兵线，才抽空扫了眼弹幕，随口问：“爱吃小酥肉评论了什么？没看见。”
弹幕立刻刷屏：“没评论，只刷了几百个荧光棒！免费的那种！”
“这么多啊？”季宴礼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笑意，“那等会给老板上个房管吧。”
【？？？？？】
【大哥你清醒点！那是免费礼物！】
【几百个荧光棒换房管？ Authority你怕不是被下降头了？】
【我刷十个飞机能换个房管不？】
【爱吃小酥肉到底是谁啊？！快告诉我！】
直播间的飞机和荧光棒像雪片一样飞起来，季宴礼却像没看见似的，专心致志地操作着鼠标，再也没提房管的事。
苏楹看了会儿，觉得有点好笑，退出直播间点开微信，找到季宴礼的对话框：
【我看直播了，少抽点烟。】
【对了，能不能给我几张你的签名照？我同事儿子是你粉丝。】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对方大概还在忙着打游戏。苏楹把手机揣回兜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