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苏楹握着红笔在教案本上批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忽然混进几声短促的手机提示音。
她抬眼瞥向桌角，充电线顺着桌边垂到地面，手机屏幕亮着，锁屏上跳出的名字让她嘴角先软了下来——是季宴礼。
「就抽了一根。」
「可以啊，晚上给你送去。」
两条消息紧跟着弹出来，末了还缀着个圆头圆脑的猫咪揣手表情包，和他平时在赛场上那副冷硬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楹指尖划过屏幕解锁，忍不住弯着眼睛敲字：「好，你晚上不直播？」
对话框几乎是立刻跳出新消息：「晚上不播，我明天再播，实在不行也可以借女朋友的家直播一下。」
爱吃小酥肉：「那算了吧，你别播了，要是被粉丝发现，我就完了。」
JYL：「女朋友，你忘了吗？我已经公开了有女朋友这件事。」
爱吃小酥肉：「可是你粉丝并不知道你女朋友就是爱吃小酥肉啊。」
JYL：「那好吧，听女朋友的，不直播了，休息休息。」
紧接着又是一条：「你现在在学校？」
爱吃小酥肉：「对呀，在写教案呢。」
JYL：「好，我晚上去接你。」
爱吃小酥肉：「好呀。」
这时的训练基地里，季宴礼还没关直播。
他低头看手机时，侧脸的线条在冷白的屏幕光里柔和了几分，连带着唇角都微微翘着——就算只露了半张脸，弹幕还是炸开了锅。
【等等！Authority这表情不对啊！他没打游戏，在发消息吧？笑成这样？】
【我靠真的！平时打游戏输了能把键盘盯出洞，赢了也就抬下下巴，这笑也太甜了吧？】
【不会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吧？！结合刚才那个上房管的「爱吃小酥肉」……】
【前面的姐妹说到点子上了！刚才那个网红刷了十个火箭他都没抬头，富婆姐姐刷嘉年华也只让顾羽代谢，就这个「爱吃小酥肉」送了组666就上房管，绝对有问题！】
季宴礼刚放下手机准备开下一局，眼角余光瞥见弹幕里刷满了「小酥肉」，心里咯噔一下。
他怕粉丝顺着ID扒到苏楹，赶紧调整了下麦克风，声音带着刚聊完天的温软，却刻意板着点语气：「刚送礼物的那个是朋友，其他不认识的就麻烦大家帮我谢了。还有，我确实有女朋友，等合适的时候会正式介绍，你们别乱猜别人，尤其是别去打扰人家。」
这话一出，弹幕更疯了。
【啊啊啊是真的！他居然特意提了「别打扰」，这是把女朋友护得死死的啊！】
【突然get到已婚感是怎么回事…… Authority好会啊！】
【行吧行吧，不猜了，等官宣！反正小嫂嫂肯定是个很可爱的人～】
【期待住了！先看比赛先看比赛！】
季宴礼松了口气，重新戴上耳机点开游戏，耳麦里传来陶屿的调侃：“队长，刚跟嫂子聊天呢？脸都快笑烂了。”
他没回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却带了点藏不住的笑意：“手速练快点，再废话今天晚上让你连一晚上。
晚上结束直播时，季宴礼叫住正在收拾外设的队友，从抽屉里翻出几张战队集体海报拍在桌上：“签名。”
陶屿举着签名笔一脸茫然：“队长，这是给谁的？粉丝寄来的吗？”
季宴礼靠在椅背上转着笔，漫不经心道：“苏楹说，她同事的孩子是咱们粉丝，要张签名照。”
林喧动作最快，笔走龙蛇签下自己的ID，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楹姐开口，必须安排。”
其他人也跟着动笔，连平时最懒的顾羽都认真签了名。
最后轮到季宴礼，他笔尖顿了顿，在自己的照片下方签上了自己的ID并写了行小字——「祝学业进步，天天开心」，才把海报卷成筒塞进包里。
“走了。”他抓起车钥匙往外走，身后传来陶屿的嘀咕：“切，就知道去找楹姐……”
林喧笑着踹了陶屿一脚：“学着点，这叫男朋友的自我修养。”
学校门口的路灯刚亮起来，暖黄的光洒在香樟树叶上，筛下斑驳的影子。
苏楹背着帆布包站在公交站牌下，远远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拐过来，眼睛瞬间亮了亮，小跑着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吃饭了吗？”她把包放在腿上，侧头看他。
季宴礼刚发动车子，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线条：“没，等你一起。”
“那去吃大排档吧？”苏楹眼睛弯成月牙，“我知道有家炒螺蛳特别香，还能点你爱吃的烤鱼。”
他挑眉：“听你的。”
大排档的塑料棚里挂着亮堂堂的灯泡，炒锅里的油星溅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邻桌的划拳声和啤酒瓶碰撞的脆响，满是烟火气。
俩人对面坐着，桌上摆着刚点的烤串和冰啤酒，苏楹用签子戳着烤馒头片，忽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看我干什么？”她抬眼，撞进他带笑的眼里。
季宴礼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发梢：“就是觉得……好久没见了，有点想你。”
苏楹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缩了缩脖子，笑出声：“两天前才见过啊，你这思念也太廉价了。”
“两天还不久？”他啧了声，语气带着点委屈，“训练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写教案的样子，害得我被教练骂了两次。”
“真的假的？”苏楹瞪圆了眼睛，“那你活该，谁让你不专心。”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没办法，谁让我女朋友太好看，让人惦记。”
正说着，服务员端来炒螺蛳，红油裹着紫苏叶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季宴礼先拿起牙签，挑出一颗完整的螺肉递到她嘴边：“尝尝，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儿。”
苏楹张嘴咬住，辣得轻轻吸了口气，眼睛却更亮了：“对！就是这个味！”
吃到一半，苏楹忽然想起什么：“你们夏季赛是六月一号开赛吧？”
季宴礼点点头，喝了口饮料：“嗯，怎么了？”
“感觉好快啊，”她戳着碗里的米饭，“前阵子看你们打MSI决赛还紧张得手心冒汗，这转眼就要打夏季赛了，也太辛苦了。”
他放下饮料瓶，指腹擦过她沾了点红油的嘴角：“习惯了。要是没进MSI，能休息一个半月呢，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里闪着光，「能拿冠军，累点也值。」
苏楹被他眼里的认真烫到，低头笑了：“是是是，我们Authority选手最厉害了。”
吃完饭往公园走时，晚风带着点槐花香吹过来，吹散了身上的烟火气。
公园里满是散步的人，大妈们的广场舞音乐震天响，大爷们坐在石凳上下棋，还有小孩子拿着荧光棒追跑打闹。
苏楹牵着季宴礼的手慢慢走，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
“你看你，”她捏了捏他的胳膊，“天天坐电脑前，肌肉都快松了，以后得常来散步。”
季宴礼低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行啊，只要你陪我。”
“等学生答辩完放了暑假，我天天陪你散步。”苏楹晃着他的手，“不过现在不行，每天要改论文改到半夜，昨天还有个学生把参考文献格式弄错了，我盯着他改到十一点。”
他停下脚步，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太累了，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我请你吃大餐补偿。”
正说着，几个穿着球衣的小伙子走过来，其中一个盯着季宴礼看了半天，突然激动地叫出声：“你是不是Authority？！ZQ战队的那个！”
季宴礼愣了下，点头：“是我。”
小伙子们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我超喜欢你的！春季赛决赛那波五杀太帅了！能给我们签个名吗？我们看了你比赛慢慢的就喜欢上了LOL！”
苏楹被挤到旁边，看着季宴礼耐心地接过笔，在他们的球衣上签名，还不忘叮嘱一句：“谢谢支持，千万别因为游戏耽误学习。”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注意到她，笑着问：“Authority，这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季宴礼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回头朝她伸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嗯，我女朋友。”
等小伙子们依依不舍地走了，苏楹才被他拉回身边，脸颊有点发烫：“你刚才……”
“怎么了？”他故意逗她，“不能承认啊？”
她掐了把他的胳膊，嘴角却翘得老高：“谁说不能了。”
回家的路上，苏楹靠在副驾座椅上刷微博，手指划到LPL选手打Call榜，一眼就看见高居第一的季宴礼。
他的头像还是春季赛定妆照，穿着黑色队服，手插在裤袋里抬着下巴，眼神桀骜又张扬，和刚才在公园温柔签名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点进他的主页，最新一条还是上个月官宣恋情的微博，配文简单直接：「有女朋友了，别猜了。」
底下的评论早就破了十万，有祝福的，有哀嚎的，还有催他晒照的。
苏楹笑着给这条微博点了赞，刚想退出，微信突然震了震，是盛星发来的消息。
盛星：「我靠我靠我靠！快点开这个链接！你绝对会震撼！」
后面跟着个微博超话链接，名字赫然是「周季CP」。
苏楹疑惑地点进去，第一条帖子就让她瞳孔地震——
【谁懂啊！Authority和Figure这对死对头也太好磕了吧！春季赛决赛Authority赢了之后，那个眼神扫过Figure的时候，我直接原地去世！那不是挑衅，是占有欲啊！】
下面的评论更离谱：
【 1！Figure赛后采访说『他打得确实比我好』，那语气，分明是纵容吧！】
【还有上次全明星赛，俩人石头剪刀布决定选边，Authority故意让Figure赢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她往下翻，居然还有同人图。
一张是季宴礼穿着ZQ队服，伸手捏着周野的下巴，眼神又凶又野。
另一张更夸张，画的是俩人穿着同款卫衣靠在一起，周野的手搭在季宴礼肩膀上。
最绝的是一张真人截图——春季赛颁奖礼上，季宴礼和周野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谁，底下配文：【他赢了全世界，却好像输了他。】
苏楹看得嘴角抽搐，正想退出，头顶突然传来季宴礼的声音：“看什么呢？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她吓得手一抖，赶紧摁灭屏幕藏到身后，抬头时脸上堆着假笑：“没、没什么，星宝发的搞笑视频……”
季宴礼停下车，侧过身盯着她，眉梢挑得老高：“搞笑视频？我怎么看着你像见了鬼？”
“真的是搞笑视频！”苏楹眼神飘忽，手在背后偷偷把微博关掉，“就是……有点低俗，不适合你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吧，不看就不看。”
车子重新启动，苏楹偷偷瞥他，看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刚才那张同人图——季宴礼将手搭在周野肩膀上的样子，居然和他刚才在大排档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像？
她猛地甩甩头，想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甩掉，却听见季宴礼突然开口：“刚才那超话，是我和周野的吧？”
苏楹：「！！！」
他从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陶屿给我看过，说粉丝想象力比小说还丰富。”
她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不是故意看的……”
“没事，”他笑着说，“不过比起他，我还是更喜欢你。”
苏楹愣住，转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眼里的认真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就不尴尬了，反而忍不住笑出声：“那当然了。”
车窗外的风还带着槐花香，这一次，苏楹看着季宴礼的侧脸，脑子里再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