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被一种非自然的银光刺破。
温室的玻璃穹顶下,繁复的符文阵列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每一寸空间都笼罩在一种肃杀的寂静之中。
空气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七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猎魔人手持咒刃,身形纹丝不动,他们的站位精准地对应着阵法的七个能量节点,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阵法中央。
那里,马尔科姆·斯特林高举着一枚戒指,戒面上的宝石燃烧着幽蓝色的寒焰,将他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
这枚家族最后的遗物,此刻成了审判的权杖。
“今日,我马尔?姆,为所有因灾星而死的无辜者,正名!”他的声音在封闭的温室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与解脱。
首席驱魔师埃里克站在阵眼,面容冷峻如万年冰川。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命格者,魂不可存。”
角落里,沈清棠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在彻骨的寒意与无边的恐惧中不住颤抖。
她胸口的家传玉佩滚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剧烈的震颤带动着她的心跳,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如泣如诉:“我不想活……可我……我也不想死啊……”
百米之外,一棵巨木的树冠浓荫里,荀川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将心声感知能力开到最大,温室中九个人的心绪如同九条湍急的河流,尽数汇入他的脑海。
埃里克的心声是一片冰冷的湖水,底下却藏着一丝微澜:“这女孩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一个能引动天象的灾星……但规矩就是规矩,职责所在,不容置喙。”
而马尔?姆的内心则是一片燃烧的荒原,充满了仇恨与自我解脱的渴望:“只要她消失,只要这个灾星彻底消失,父亲、母亲、莉莉安……我就能从这无休止的噩梦中解脱了……”
荀川的指尖微微发冷。
他知道,这场所谓的审判,不过是一群被恐惧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在进行一场错误的献祭。
仪式开始了。
埃里克面无表情地拔出腰间一把精致的银匕,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左手手掌。
殷红的血珠滴落,精准地砸在阵法中央的枢纽上。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整个银色符文阵瞬间光芒大盛,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沿着地面疯狂游走,最终汇聚成七道银色的锁链,闪电般缠向角落里的沈清棠。
“啊——!”
沈清棠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哼,那银色锁链仿佛是烙铁,甫一接触她的身体,便让她感觉灵魂都要被撕裂。
一缕缕鲜血从她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她胸前那枚滚烫的玉佩,表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纹。
与此同时,温室外的天空风云突变。
原本只是微露鱼肚白的天际,竟再度被一道巨大的紫色裂缝撕开!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裂缝更加不稳定,无数紫黑色的逆雷如同狂暴的瀑布,从裂缝中倒灌而下,狠狠地劈在周围的森林里。
本就枯萎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焦炭,继而变为飞灰,一种末日降临的恐怖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数里。
荀川的心猛地一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震动,空间结构正在变得脆弱。
这是小型位面崩塌的前兆!
沈清棠体内的能量已经彻底失控了,符文阵非但没能压制她,反而像一剂催化剂,正在将她推向毁灭的深渊,并拖着这片区域一起陪葬。
不能再等了!
荀川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黄铜怀表——这是他前不久从一个不长眼的黑市暴徒手里“顺”来的小玩意儿,内里藏着一个微型录音装置。
他按下播放键,一段经过特殊处理、充满了邪恶与威严的低语,通过一个微型扩音器,精准地传入温室之内。
“愚蠢的纯血……竟妄图掌控黑魔王遗留之力?”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魔力。
更可怕的是,这声音似乎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产生了共鸣。
温室中,一个猎魔人腰间挂着的一枚不起眼的吊坠——一枚被伪装起来的魂器碎片——突然震动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瞬间扰乱了整个符文阵的能量频率。
原本稳定输出的银色光芒剧烈闪烁,缠绕在沈清棠身上的锁链也随之忽明忽暗,威力大减。
七名猎魔人阵脚大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声音……是黑魔王余党?!”一名年轻的猎魔人失声惊呼,握着咒刃的手都开始发抖。
“不可能!”马尔?姆惊怒交加地咆哮起来,他的理智正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摧毁,“所有的魂器都已经被销毁了!这绝对不可能!”
荀川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立刻拿出另一件道具,一枚能够模仿声音的幻音石,将一段精心编排的双人对话释放出去。
这一次,他模仿的是魔法界两位泰山北斗——邓布利多与麦格教授的声音。
“阿不思,情况紧急!‘位面稳定锚’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麦格教授焦急的声音)
“米勒娃,我已经通知了魔法部傲罗办公室!马尔科姆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立即终止行动!重复一遍,立即终止行动!沈清棠是魔法部最高机密档案中认证的‘位面稳定锚’,她若死亡,整个英格兰西部的空间壁垒都将崩溃!”(邓布利多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荀川的心声感知里,立刻捕捉到了变化。
七名猎魔人中,有三人的心神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其中两人甚至下意识地收回了咒刃,看向马尔?姆和埃里克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惊恐。
然而,埃里克只是冷笑一声,眼中的寒意更甚:“老把戏。用幻音石来装神弄鬼,以为能骗得过我?”他重新凝聚心神,准备强行继续仪式,“不管她是什么,今天必须……”
他的话音未落,温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荀川的身影沐浴在黎明的微光与符文阵的银辉之中,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神情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埃里克身上。
“看来,不动用一点真凭实据,是无法说服你们这些固执的‘正义之士’了。”
他缓缓举起右手,掌心托着一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金属碎片——正是他从那个暴徒身上得到的另一件战利品,另一枚魂器碎片。
“你们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引发刚才那个声音的反噬吗?”荀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所有的杂音,“因为它里面锁住的,是当年那个黑魔王撕裂的一丝灵魂,而那一丝灵魂,本质上就是一道通往‘裂缝’的后门。”
他顿了顿,猛地将手指向蜷缩在角落、气息奄奄的沈清棠。
“而她——”荀川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是唯一的钥匙。这枚玉佩,就是锁。你们用符文阵强行破坏锁,只会让门后的东西更加狂暴。毁了她,就等于亲手撕开了这个世界通往深渊的大门!”
“一派胡言!”马尔?姆彻底被激怒了,他状若疯虎,丢下手中的戒指,挥舞着咒刃朝荀川猛冲过来,“你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
荀川不闪不避,心声感知早已将马尔科姆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肌肉的抽动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他要用‘怒狮扑击’,发力点在右腿,但左膝有旧伤,变向时必然会出现零点三秒的滞涩。”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马尔?姆的咒刃即将及身的前一刻,荀川只是一个简单的侧步,便轻而易举地让开了攻击。
发力过猛的马尔?姆扑了个空,左膝果然传来一阵剧痛,身形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
荀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同情:“斯特林家族的悲剧,是食死徒的残暴造成的,不是什么狗屁的命运。你怕的不是她这个所谓的‘灾星’,你怕的,是你自己根本不敢面对的真相——你父亲当初为了保护你,选择了向食死徒屈服,才换来你一条命。你恨她,只是因为你需要一个靶子,来逃避你内心的懦弱和愧疚!”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马尔?姆的灵魂深处。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疯狂与仇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与茫然。
他内心最坚固的防线,被荀川用最残酷的真相,一击粉碎。
“……我……我只是……想保护其他人……”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迷失的哭腔。
埃里克也僵在了原地,他看着荀川手中的魂器碎片,又看了看远处天边那道正在缓慢收缩的紫色裂缝,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荀川的解释,完美地串联起了所有异常现象。
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若她真是稳定锚……”埃里克缓缓收回了咒刃,后退了一步,声音干涩,“那我们……才是真正的灾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蜷缩着的沈清棠,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胸前那枚裂开的玉佩,与荀川手中的魂器碎片,在这一刻达到了完美的共鸣!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融合了温润白光与纯净银辉的光柱,以沈清棠为中心,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温室的穹顶,直插云霄。
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但那双曾经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眼眸,此刻却清澈无比,倒映着荀川的身影。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你……听得见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天空那道狰狞的紫色裂缝,在这道光柱的照耀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平,迅速闭合,消失无踪。
倒灌的逆雷戛然而止,漫天乌云烟消云散。
周围那些被摧毁的森林,枯木之上竟奇迹般地抽出嫩绿的新芽,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以温室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地面上那张充满了肃杀之气的银色符文阵,在光柱中寸寸消解,最终化为漫天飞舞的光尘,如同一场绚烂的萤火虫之舞,然后归于虚无。
光柱渐渐散去,沈清棠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荀川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扶住。
在他的心声感知中,她脑海里那持续不断的哀鸣与哭泣终于停止,转而化为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希望之声:“也许……我也……可以活着。”
遥远的山巅,一座孤零零的观星塔上,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发如霜雪般洁白的老者——奥利文·灰,正透过水晶球注视着这一切。
他浑浊的”
光柱的余晖彻底消散,温室恢复了黎明时分的宁静。
然而,在原本符文阵中央的地面上,一行无人能识的古老文字,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印其上,散发着幽微的光芒,并未随着符文阵一同消散。
“钥匙归位,裂缝将启——超脱者,已睁眼。”
荀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刚想细看那行文字的含义,怀中的沈清棠却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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