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薄雾如纱,笼罩着汴河两岸。
晨风拂过,芦苇轻摇,一艘挂着“义基联商”旗号的漕船缓缓驶近东京城南水门。
船头立着一个粗布短打的艄公,身形精瘦却透着一股子水性通灵的灵巧劲儿,正是张顺。
他眯眼望着前方城门楼上的旌旗猎猎,低声自语:“高俅的狗鼻子,今儿怕是要嗅到腥了。”
身后车队沿岸而行,十余辆牛车满载青砖石灰,车辙碾过泥地,发出沉闷声响。
林川骑马随行,一袭灰袍,腰佩工匠尺,神情平静如常,可眼底却燃着一簇火——这火,是算计,是期待,更是逆命而行的决绝。
“吴用说得对,要进京,先得像个商人。”林川心中默念。
他手中握着三份江南商行的路引文书,皆由苏晴从江湖暗线处辗转购得,盖印齐全,字迹无瑕。
每一张纸上都浸着江湖血泪换来的“清白”,也埋着无人察觉的杀机。
戴宗昨夜悄然现身,只留下一句话:“若事有变,听铃声。”林川抬眼望向主船桅顶——那枚刻满符文的铜铃静静悬挂,在晨光中泛着幽青微光,仿佛沉睡的英灵之眼,只待一声召唤,便撕裂虚空,降临人间。
水门渐近,禁军列队而出,铁甲森然,刀戟如林。
带队校尉翻身下马,鹰目扫过车队与船只,冷声道:“奉殿前司令,凡外埠入京商货,一律严查!违者以通匪论处!”
林川下马拱手,脸上堆起商贾惯有的谦卑笑意:“差爷明鉴,我等乃江南营造坊旧部,如今归附义基城,专营建材营生。此番入京采办桐油、麻绳,顺带贩些省油灯芯与青砖,皆有官府执照可验。”
说着递上执照文书。
校尉接过,粗略一扫,眉头却越皱越紧:“营造坊?那不是前朝就灭门的邪匠窝点?你们还敢打着这旗号招摇过市?”
林川不慌不忙,早有准备:“差爷有所不知,我主林基建使仁德昭彰,复原失传技艺,专为贫民修屋点灯。此乃便民之举,郓州府已备案,连苏知府都亲笔批文。不信您可去查档。”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低,却又暗藏锋芒。
话里话外,把“义基建”塑造成利民善举,谁若阻拦,便是与百姓为敌。
校尉冷哼一声,挥手:“开箱!凿船底!一寸都不许放过!”
士兵立刻扑向货箱,撬板掀盖。
石灰、灯芯、青砖一一摊开,气味弥漫。
林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这些,全是真货。
真正的“货”,根本不在明面。
就在此时,张顺不动声色地解开腰间布袋,将一包细如霜雪的石灰粉悄然洒入河中。
粉末遇水即化,瞬间泛起层层白沫,水流翻涌起泡,竟如沸汤般翻腾起来。
“咦?这水怎么变色了!”一名士兵惊叫。
校尉皱眉凑近,伸手探水,指尖触到一股异样黏稠,再一看,河面浮起细碎银光,若隐若现!
“隐银粉?!”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张顺,“你们竟敢私运官银?!”
林川故作惊慌:“差爷冤枉!我们只是普通建材,怎会……”
“闭嘴!”校尉脸色大变,急忙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快,快报殿前司!这船底怕是藏了蔡京当年私运的‘银浆’残料,若属实,可是惊天大案!”
士兵们顿时乱作一团,哪还有心思查车?
纷纷围住漕船,生怕漏了证据。
林川趁机低声下令:“继续前行,按计划入城。”
车队缓缓通过水门,守军已无暇顾及。
那校尉盯着河面发呆,仿佛看见了飞黄腾达的阶梯正在眼前铺展——谁能想到,这“赃物”不过是张顺根据蔡京旧案记录调配的假药,专为今日设局。
船行渐远,张顺立于船尾,望着城门渐合,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冷笑:“高俅啊高俅,你查的是货,我们运的是命。”
林川策马行于城外官道,回望东京巍峨城墙,心中却无半分松懈。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在樊楼深处的地窖里,那枚锚点石的青光忽然剧烈跳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墙角阴影中,一道模糊人影缓缓浮现,伸手轻抚石面,低语如风:
“来了……光路,终于连上了。”
晨雾散尽,东京城南水门缓缓闭合,仿佛巨兽合上了獠牙。
而那支挂着“义基联商”旗号的漕船与车队,早已悄然融入城中坊巷,如细流归川,无声无息。
入城之后,一切按图索骥。
张顺驾船转入内河支渠,避开通衢主道,在一处偏僻码头悄然靠岸。
青砖由戴宗亲自押运,借夜色掩护,分批运入五处早已买下的民宅地窖。
这些宅院看似寻常,实则皆依吴用所绘《九宫地脉图》布点而设,深埋地下三尺的青铜桩已提前埋设,只待砖石落位,便能激活“锚点阵基”。
每一块青砖,皆非普通建材——林川以现代混凝土配方改良黏合剂,在砖芯封入微量磁石粉末,再由鲁智深英灵以“神力夯压”三次,使砖体蕴含微弱共振频率。
一旦五处锚点同步激活,整座东京城的地脉灵气将被悄然牵引,形成隐秘的“基建共鸣网”。
当最后一车青砖沉入地窖,一名老匠人悄然取出刻刀,在宣德桥头巷角的石墩上,飞快刻下一道极小的篆印——“义基”二字,细如蚊足,深不过半寸。
次日清晨,有孩童嬉戏触摸石墩,忽觉掌心一震,似有暖流涌入,惊叫道:“这砖头……会发热!”
消息如风,百姓口耳相传:“好汉修的东西,连砖都会说话。”
更有说书人在茶肆添油加醋:“听说那夜有白袍将军踏砖而行,一声令下,千砖齐鸣!”
荒诞不经,却深入人心。
与此同时,灯芯被秘密送至樊楼地窖。
接头之人正是苏晴安插的暗线——一名卖酒女子,实为孙二娘旧部。
她将灯芯拆解,取出藏于芯管中的微缩绢书,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开封府禁军轮值表、城门开关时辰、乃至蔡京私宅守卫换岗规律。
这一夜,林川独坐义基城督造府,烛火摇曳。
密报传至,他展开《东京坊巷图》,目光如鹰隼扫过皇城南面。
最终,落在宣德楼东侧一片荒芜院落。
杂草丛生,残垣断壁,坊间传言此地风水凶险,曾有三任赁居武官暴毙,故而十年无人问津。
林川提笔蘸墨,缓缓圈定该院,落笔如刀刻:“此处宜建‘义基客栈’。”
他轻声道:“既能落脚,又能瞭望……更能藏锋。”
烛光映照他眸中精光——他知道,这间客栈不会只是一处歇脚之地。
它是钉入京城心脏的第一枚楔子,是未来百万民力调度的枢纽,更是“逆招安”大计的咽喉要道。
而此刻,张顺仍立于汴河舟头,披一身夜露。
他望着水中皇城倒影,殿宇巍峨,金瓦生辉,却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脊背压着千万黎民喘息。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水声吞没:
“这一趟货,运的不是砖,不是灯芯……是江山。”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五处锚点已稳,情报已入囊中,东京的每一块砖,正悄然成为林川手中棋子。
而在那宣德楼东侧的荒院深处,一道被世人避之不及的阴影里,青光微闪——仿佛有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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