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低喝,身后孩童立刻变换阵型,木棍交击声清脆如雨打芭蕉。
林川驻足良久,才缓步上前,风灯映照出他眉宇间的震动。
“你们……不累吗?”
少年闻声抬头,目光不闪不避:“累,但不敢睡。在梁山时,晁头领说,好人练本事,是为了不被人欺负。我们没爹没娘,若不自己硬起来,谁来护我们?”
林川心头猛地一震。
晁盖……梁山……这些孩子,竟曾是那片乱世绿洲中的一粒星火?
他蹲下身,与少年平视,声音低沉:“你们还记得梁山?”
“记得。”少年点头,身后孩童齐声应和,“记得公孙先生画图,记得朱武哥哥排阵,记得林教头教枪……可后来官军围山,火光冲天,我们被鲁提辖和戴院长抢了出来,送到这里。”
林川呼吸微滞。
原来如此。
这些孩子,不是无根浮萍,而是从梁山血火中逃出生天的遗孤。
他们眼见过义聚,亲历过背叛,更在最黑暗的夜里,被梁山好汉用命换来了生路。
他忽然明白,为何鲁智深这几日总在工棚外徘徊,为何戴宗每夜巡查必多绕此地一圈,为何杨志看他们的眼神,总像在看一面残破却仍飘扬的旗。
“赵三娘!”林川起身,声音果断,“腾出三间工棚,明日就改作学堂。我要立‘梁山学坊’。”
赵三娘正抱着账册走来,闻言一愣:“学坊?可这些孩子……连饭都吃不饱,读书识字……”
“正因为吃不饱,才更要读书。”林川打断她,目光灼灼,“他们不是乞儿,是梁山的种子。我要他们白天学识字、算数、工法基础,夜里由鲁智深教拳脚,杨志授阵法,戴宗讲行路识向——我要他们既懂营造,也懂自保,更能传道!”
赵三娘怔住,看着那些仍在月光下演练的孩子,忽然觉得脊背发烫。
三日后,三间工棚已焕然一新。
竹席铺地,木板为桌,墙上挂着林川手绘的《基础工图十讲》,角落堆着鲁智深亲自削制的练武木棍。
孩子们分班而坐,年幼者学算数,稍长者拆解斗拱模型,更有几人围在杨志身侧,听他讲“八阵图”与“水陆联防”。
可真正让林川动容的,是第五日清晨递到他手中的那份《学坊章程》。
纸页粗糙,字迹工整,却处处透着一股匪气与章法交织的奇异秩序。
“按年龄分三班:十岁以下为‘力工班’,习搬运、夯土、测距;十至十二为‘细作班’,学绘图、记账、辨材;十三以上为‘传令班’,练轻功、识向、传信。设‘旗首’‘哨长’,仿军制轮值,饭食依‘工分’发放,工分由每日勤惰、技艺、协作三项评定……”
林川翻到最后一页,抬头看向赵三娘:“你写的?”
她苦笑:“是孩子们自己议的。我不过是帮他们誊抄。他们说……梁山就是这么管的。”
林川沉默良久,提笔在末页郑重添上一行字:
“凡入坊者,皆记入英灵簿,待兄弟归来,共筑天下第一城。”
笔落刹那,系统提示悄然响起:
【“梁山学坊”正式成立】
【解锁隐藏成就:“星火重燃”】
【杨志羁绊提升至“托付生死”】
【鲁智深、戴宗英灵状态永久稳固,技能升级至“进阶”】
他尚未细看,忽听外头一阵喧哗。
暴雨已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工棚顶上,如战鼓催阵。
工地低处迅速积水,排水口被杂物堵塞,眼看就要倒灌进粮仓。
可就在此时,三名少年冲入雨幕,身后跟着二十名学坊孩童。
他们搬来木笼,填入石块,以“木笼石堰”法迅速在排水口垒起一道临时坝。
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竟与林川曾在梁山旧工图上见过的技法如出一辙!
杨志恰巡至此处,浑身湿透,却僵立原地。
“这……这是梁山工营的‘三叠堰法’……谁教的?!”
一名少年抹去脸上雨水,抬头道:“没人教。昨夜我梦到一位穿道袍的先生,白须长眉,拿笔在沙上画图,说‘水来土掩,人定胜天’。醒来就会了。”
杨志浑身一震。
公孙胜……是你在护他们吗?
当夜,他在林川帐中久久不语,终是低声道:“这些孩子……不是孤儿。”
“他们是梁山的根。”
林川望着窗外雨幕,手中紧握那份《学坊章程》。
梁山未灭,义种未绝。
而他要做的,不只是修桥铺路、建城开渠。
他要在这片破碎山河上,重新立起一座城——一座由梁山之魂撑起的城。
指尖缓缓划过“学坊总教”四个字,他轻声自语:
“是时候了……”暴雨初歇,晨雾如纱,笼罩着郓城工地。
泥泞未干,可学坊的竹棚下已传来朗朗书声。
孩子们手持木尺,在沙盘上描摹沟渠走向;几个稍大的少年蹲在角落,用碎砖拼出城防模型,口中低声演练着“左哨掩护,右哨突进”的口令。
昨日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非但未乱阵脚,反倒让这群孩子在实战中显出惊人默契。
林川立于高台,俯视这一幕,心中翻涌如潮。
这些不是普通孤儿——他们是梁山的余烬,是被战火埋下的种子,在风雨中悄然破土。
而他,不能再只做一名“包工头”。
他要建的,不只是运河连泊、天下粮仓,更是一座能承载忠义与希望的城。
一座真正属于梁山魂的城!
“戴宗。”他转身,声音低沉却如铁铸,“即刻动身,走密道,上梁山旧寨。”
戴宗已换上粗布短打,脚底隐隐泛起淡金纹路——神行术进入进阶状态,日行八百已成常态。
“带话给山上……若还有人在等旗不倒,请派一名懂教习、通阵法、知人心的老兄弟下来。”林川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匠”字的铜符,郑重交出,“就说——‘学坊缺总教,梁山当有人来。’”
戴宗凝视他片刻,抱拳,身影如风消散在晨雾尽头。
林川深吸一口气,转身唤来赵三娘:“赶制百套‘小号英灵旗’,三日内必须完成。”
“旗?”赵三娘一怔。
“尺寸为成人一半,旗面绣梁山兄弟名讳,背面……”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悲怆,“写一句他们临终前的话。能找到多少,就写多少。”
赵三娘心头一颤:“你是想……让孩子们认祖归宗?”
“不。”林川摇头,目光如炬,“是让亡魂知道,他们的血,没白流。”
当夜,百面小旗送入学坊。
孩子们围坐一圈,指尖轻抚旗面——“林冲”“晁盖”“阮小二”“燕青”……一个个名字,像是从血火中浮出的故人。
一名瘦弱少年抱住绣着“白胜”二字的旗,忽然抽泣:“我梦见他了……穿着破袄,蹲在雪地里分药,说‘冷不怕,心热就行’……”
另一个孩子攥着“杜迁”的旗,梦中嘶喊:“师父!别走——!”
哭声断续,却无人惊扰。他们都懂,那是魂归故里的呼唤。
子时,镇魂台忽地一震。
青光自地底升起,如幽火游走。系统提示在林川脑中炸响:
【“薪火相传”羁绊激活】
【检测到未登记英灵共鸣源】
【强度:中阶】
【疑似身份:朱贵——梁山耳目,情报总枢,酒坊暗线之首】
林川瞳孔骤缩。
朱贵?
那个在梁山脚下开酒馆、替好汉递消息、掌生死机密的“笑面鬼”?
他不是该死在招安前夜的毒酒之下吗?
他正欲细查共鸣轨迹,忽见学坊方向火光一闪!
不是明火,而是黑影翻墙,如狸猫掠檐,直扑藏有梁山名册与英灵簿的铁柜——那是林川立下的“根脉之匣”,唯有心诚者可触。
“敌袭!”守夜少年吹响骨哨,尖锐哨音划破夜空。
下一瞬,禅杖破风!
鲁智深披衣而出,须发怒张,一杖横扫,将那黑影逼退三步。
“梁山的根,你也敢动?”他声如洪钟,震得屋瓦簌簌。
火把点燃,光晕映出那蒙面人佝偻身影。他缓缓抬手,摘下面巾——
独眼、刀疤、颧骨高耸,左耳缺了一角,正是当年梁山泊外酒馆中,那个总在角落斟酒、眼神如鹰的老汉。
他站在火光里,一身破袄,却挺直脊梁,低声道:
“洒家……是来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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