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运河两岸旌旗猎猎,火光与晨曦交织成一片赤金长廊。
三十七名流民孤儿站在首船甲板上,胸前红布条随风翻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梁山籍”三个字。
他们年纪最小的不过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可站得笔直,像一排新生的青松。
杨志立于船头,青面如铁,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河面。
他低喝一声:“喊!”
“此粮救民——”
“此渠护城——!”
稚嫩却齐整的声音穿透薄雾,在河面上炸开,惊起群鸟。
声音传到岸上,鲁智深猛地举起铁锤,狠狠砸进木桩——“咚!”一声巨响,如同战鼓擂动。
堤岸上千名民夫齐声应和,锄头顿地,声浪滚滚:“此粮救民!此渠护城!”
就在这震天呼喊中,林川立于高台,挥手一扬。
“开市!”
铜锣九响,自郓城四门齐鸣。
沉寂多日的街巷瞬间苏醒,百姓提篮携筐,扶老携幼,如潮水般涌向码头。
有人抱着空陶罐,有人挎着破竹筐,还有人光着脚跑来,只为争一口热粥。
赵三娘早已带着一众妇人摆开十二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米粥翻滚着金黄油花。
每碗粥上,都斜插一面小旗——黑底金边,绣着一个英灵名号:鲁智深、戴宗、林冲、武松……
一位老农颤巍巍接过粥,盯着那面“林冲旗”,忽然老泪纵横:“我儿去年饿死在逃荒路上……今日,竟喝上了梁山好汉送来的米?”
“咱吃的不是米,”旁边汉子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是梁山兄弟拿命换的活路啊!”
人群爆发出哭声与欢呼,有人跪地叩首,有人高举粥碗向河中船队致意。
炊烟与泪雾混在一起,升腾成一片人间烟火的屏障。
十里之外,官军大营。
转运使张文远掀帐而出,脸色铁青。
他刚听完探子回报:运河两岸,百姓夹道迎粮,称“梁山官船”,连妇孺都在唱新编的俚曲。
“查!谁传的歌谣?”他怒吼。
片刻后,一名士卒战战兢兢呈上一张草纸,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几句词:
“青面兽,不押纲,押的是孤儿三十七;
昔日失花石,今日护米舟——
天子悔,奸臣愁!”
张文远看完,猛地将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向火盆。
火星四溅,却压不住他胸中怒火。
“一帮泥腿子,唱几句破调就想乱我军心?”他冷笑,“传令,弓弩手待命,待其入险滩,一网打尽!”
可就在这时,帐外忽有士卒来报:“大人……河上……他们在白天行船!”
“什么?!”张文远霍然起身。
“杨志率十艘粮船,编队而进,大白天走主漕!两岸有民夫持锄列队护航,夜里还在码头燃火堆……一堆十二个,说是……‘英灵守夜’。”
帐中一片死寂。
副将低声道:“大人,这不像是贼,倒像是……官运。”
“放屁!”张文远怒斥,“梁山草寇,何时成了朝廷漕运?!”
可他心里却隐隐发寒。
白天行船,公然示众,这不是逃,是宣示!
他们不怕看,反而要全天下都看见!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在打一场他从未见过的仗:不靠刀兵,靠人心。
而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那一夜,他亲耳听见营中某个小兵,在值夜时低声哼唱:
“青面兽,不押纲,押的是孤儿三十七……”
他拔剑欲斩,却终究没下手。斩得了一个兵,斩不尽千万张嘴。
郓城码头,夜。
戴宗如风掠回,落在林川身侧,气息微喘:“下游三村已备好粮仓,百姓明日辰时齐聚接粮,分赈有序。”
林川点头,望向河心。
十艘粮船静静停泊,船头悬挂十二盏灯笼,随水轻晃,如星垂野。
“杨志说得对,”他喃喃,“敌不动,因不知虚实。我们若藏,便是贼;我们若亮,便是官——哪怕没有圣旨,也要让百姓信,这渠,这粮,这城,是他们的。”
李铁嘴凑上来,搓着手笑:“林使,新段子我又编好了,叫《英灵守夜十二堆》,明天一早说给万人听!保准连京城勾栏都抢着演!”
林川笑着拍他肩头:“说书说得好,比十万大军还管用。”
远处,鲁智深蹲在河边,正指挥一群壮汉往水下沉网。
他忽然抬头,望向对岸黑沉沉的山影,眉头一皱。
“戴院长!”他低喝,“去趟下游,叫兄弟们把‘铃’都挂好了——夜里风大,别让水鬼摸了咱们的底。”
戴宗一怔,随即会意,重重点头,身影如电消失在夜色中。
林川站在高台,望着那十二堆即将燃起的英灵火堆,心中却忽地一动。
石碑背面那句残字仍在脑海回荡:“武……松……未……归。”
他抬头,望向雾中那道独臂身影。
那人依旧静立,仿佛亘古以来便在那里。
“快了。”林川握紧拳头,“兄弟,这城,缺你一块砖。”
东方天际,晨光将破。
运河如银带蜿蜒,粮船如龙前行。
而在这光明与暗流之间,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三日,船队驶入“鬼见愁”。
此处河道骤窄,两岸峭壁如削,暗礁犬牙交错,水下漩涡密布,自古便是运粮船的鬼门关。
白日里水流尚且湍急难行,更别说夜航。
张文远等的就是这一刻。
“传令水鬼营——凿船底,断粮道。”他立于崖顶,望着十艘粮船缓缓驶入伏击圈,我看你林川还能撑几日!”
夜幕如墨,星月无光。
三十六名精锐水鬼悄然潜入水中,身披油皮甲,口衔铜刀,如游鱼般无声逼近粮船。
他们专挑吃水最深的底舱下手——一旦凿穿,河水倒灌,整船粮食将尽数沉入深渊。
然而,就在第一人刚摸到船底时,水面突起异响。
“叮——铃!叮铃铃——!”
刹那间,两岸数十处铜铃齐鸣,声音清越刺耳,划破死寂!
那铃声并非一处,而是层层叠叠、此起彼伏,仿佛整条河都在尖叫示警!
“有敌!”鲁智深猛睁虎目,一跃而起,禅杖在手,怒吼如雷:“老子等的就是今夜!”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激流。
河水翻腾,黑影闪动,只见他如水底巨兽,一手扯网、一手抓人,三名水鬼还未反应,已被拖出水面,甩在岸上,溅起丈高水花!
“捆了!”鲁智深怒喝。
民夫们早已持绳等候,转眼将三人死死按住。
林川披甲而来,目光冷峻,下令:“剥衣!”
湿透的皮甲被撕开,露出内衬绣着“转运司”三字的军牌。
百姓围拢上来,一眼认出——这是官军的制式装备!
“官府……竟派人凿百姓的救命船?!”
“我们喝的粥是梁山兄弟运来的,他们却想让我们饿死?!”
“这不是草寇作乱,是朝廷在杀人啊!”
群情激愤,怒吼如潮。
有人拾起石子砸向官军方向,有人哭喊着跪地叩首:“青面兽!鲁提辖!你们才是活菩萨啊!”
林川立于镇魂台前,面色沉静如铁。
他命人将三副湿透的皮甲高悬台柱,焚香九柱,三拜天地。
“此非战,乃守约;此非反,乃正名。”他朗声道,声音穿透夜风,“今日之水,流的是粮;今日之渠,载的是信。谁毁此信,便是与天下饥民为敌!”
话音落下,系统提示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义舟巡河”任务完成】
【民心值 4000】
【杨志羁绊提升至“信重如山”】
【解锁“英灵巡防”日常模式——可指定英灵轮值河道、工地、粮道,自动触发预警与防卫机制】
与此同时,杨志立于渠口,望着梁山方向,青面之上首次浮现出一丝温色。
他低声道,似对风说,又似对天说:
“晁天王……我们不是逃了。我们打出了一条道来。”
就在这时——
远处山巅,一道雪亮刀光倏然劈开夜雾,一闪即逝。
杨志瞳孔一缩,嘴角微扬。
而在郓城工地深处,夜风微凉。
林川巡查至孤儿歇息的空地,忽见月光下人影未眠。
三十七名孩童皆坐于地,不言不语,用石子摆出奇形阵列,手持木棍彼此对练,动作稚嫩却一丝不苟。
为首一名十岁少年额上绑着红布条,眼中竟有远超年龄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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