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渠为盾,以速为攻。”他低声重复,声音沉如铁石。
戴宗立于身侧,气息未平,胸膛剧烈起伏。
方才百里奔袭,送信梁山,带回杨志亲笔血书——愿为粮运统帅,率三百精兵护第二船队,明日启程。
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赌命。
“陆路快,但车马负重,一日不过六十里。”林川眯眼望向北方官道方向,指尖在泥地上迅速勾画,“官军若从濮州出兵截粮,最快也要三日抵达运河交汇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脚下奔腾的水道:“而我们,水路一日可行百里。若夜行昼伏,避开哨卡,两日便可入梁山泊腹地。”
“可水路无遮无拦,一旦暴露,便是瓮中捉鳖。”戴宗皱眉。
“所以——”林川猛然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他们要的不是‘藏’,是‘惑’。”
话音未落,一声洪亮佛号自后方传来:“洒家请战!”
鲁智深大步走来,肩扛禅杖,浑身肌肉如铁铸,雨水顺着他光亮的头皮滑落。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让俺带民夫在两岸扎营,白日旗幡招展,夜里篝火连天,叫那些狗官探子远远瞧见,以为咱们屯了上万大军!”
林川目光一亮,拍案而起:“好!‘假工阵’即刻开建!每十里一营,旌旗必须新制,迎风猎猎,不可萎靡。夜间篝火不得少于三百堆,鼓声更漏,轮番敲打,务必要让敌人疑神疑鬼!”
鲁智深抱拳领命,转身大吼:“兄弟们!搬旗的搬旗,堆柴的堆柴!今晚谁敢偷懒,洒家让他尝尝这禅杖的滋味!”
人群轰然应诺,数千民夫如蚁群般奔走两岸,伐木立杆,张布为旗,火光渐起,映红半片夜空。
林川却不曾松懈。
他快步走向下游浅滩,蹲下身,亲手将一根削尖的硬木桩插入河床。
木桩顶端乌黑,显然是用火燎过,坚如铁石。
数十根这样的木桩已被悄悄埋入水下,横列成排,覆以浮草,远看如寻常水道,实则步步杀机。
“这是‘水下拒马’。”他对随行工匠低声道,“敌人若敢强冲,船底必被刺穿。宁可毁船,不可失粮!”
他又调集百艘空船,编号列队,每日在运河上反复演练“紧急转运”——一声令下,百船齐发,或分散隐蔽,或集中突围,动作迅疾如风。
岸边百姓围观,惊叹不已,更有探子混入人群,却被这浩大声势震慑,匆匆退去。
“李铁嘴!”林川突然转身。
一名瘦削文士从阴影中走出,手持竹板,笑嘻嘻拱手:“林使唤我?”
“明日一早,你去城中酒肆、茶楼、码头,放一句话——”林川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林使在渠口布下水雷阵,铁壳藏火药,触之即爆,船毁人亡’。”
李铁嘴眼睛一亮:“妙啊!百姓最爱听神异之事,传得越玄,越没人敢靠近!连官军探子都得绕道!”
“不仅如此。”林川冷笑,“要让他们相信,这运河已是死地,碰不得,近不得,更抢不得。”
李铁嘴抚掌大笑,当即抄起竹板,哼起小调溜向城中。
不出半日,街头巷尾已沸沸扬扬:“听说了吗?林大人请来天师,水底埋了雷神炮!”“昨夜有人看见水里冒火光,怕是炸了条龙!”
连驻守城外的官军哨卡都悄然后撤十里。
第二日破晓,戴宗再度疾驰而回,浑身泥泞,却难掩激动:“杨志已改道!弃大河,走老河道!绕开濮州哨卡,今夜便可入我控段!”
林川心头一震,正要追问粮船详情,戴宗却神色复杂,低声道:“船……不只载粮。”
“还有三十七名流民孤儿。”他声音微颤,“梁山从阳谷灾县救出的,全是父母双亡、饿得皮包骨的孩子。杨志说,他们押运的,不是粮,是命。”
林川怔住。
风掠过河面,吹得他衣袍猎猎。
他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船底,眼神空洞,却仍紧紧抱着半块糙饼。
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工地中央那座新筑的木楼——原为工匠休憩所,如今已被腾出,改作临时收容之所。
“传令!”他声音洪亮,响彻工地,“即刻开放‘工地孤儿院’!赵三娘主管,每日三餐热粥,衣物棉被,不得短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每名孤儿授‘梁山籍’,记入英灵簿,称——‘未来英灵’!”
全场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鲁智深咧嘴大笑:“好!洒家以后多教几个徒弟,梁山后继有人!”
林川望着那栋渐渐亮起灯火的木楼,心中沉重如山,却又燃起一丝微光。
他知道,这一船运的,不只是粮食,不只是孩子,而是梁山未来的火种。
就在此时——
子夜将至,镇魂台方向,忽有幽光冲天而起,如血月初升,映得运河一片赤红。
一道冰冷而庄严的系统提示,骤然在林川脑海中响起:
【“重担所托”羁绊达成】
【杨志·押运统帅】可召唤(限时五日)子夜,镇魂台。
幽光再起,如血月初升,赤红的光柱刺破浓云,将整片运河映照得如同熔金流淌。
狂风骤然卷起,吹得两岸旌旗猎猎作响,火把摇曳,却无一熄灭。
数千民夫停下手中活计,惊愕抬头——那镇魂台上的石碑,竟在光芒中缓缓浮现一道金纹,似有古老符咒自地底苏醒。
林川立于台前,衣袍猎猎,双目紧锁那道冲天光柱。
系统提示冰冷而庄严地回荡在脑海:
【杨志·押运统帅】可召唤(限时五日)】
他没有半分迟疑。
“召唤!”
一声低喝,基建点数瞬间清零。
他早将所有积蓄囤积于此,为的就是这一刻——不是为了战,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正名。
虚空撕裂,一道身影自光中踏出。
寒甲覆身,刀柄在手,眉宇间刻着风霜与铁血。
杨志立于台前,目光如电,扫过运河、工阵、两岸篝火连天,最后落在林川脸上。
“林使。”他声音低沉,却如刀斩铁,“粮船距郓城三十里,漕道窄,水流急,官军已在濮州集结快艇,半个时辰内必至河口。”
林川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油布包裹的图纸,双手递上:“杨兄,这一程,咱们不逃——咱们亮旗!”
杨志一怔,低头展开图纸。
赫然是一幅全新绘制的《运河航图》,不仅标注水深流速、暗桩位置、伏兵节点,更以红笔勾出一条“显行路线”——大张旗鼓,穿雾直进,正面迎敌!
“你……要他们看见?”杨志眼中精光暴涨。
“我要全天下都看见!”林川声音陡然拔高,“看见梁山运的是粮,不是反书!看见押运的是杨制使,不是贼寇!看见这条渠,是生路,不是死路!”
杨志久久不语,忽然仰天一笑,笑声如裂云断浪。
他将刀重重顿地,单膝一跪,抱拳低喝:“杨志,听令!”
话音落,镇魂台光芒骤收,仿佛吞尽天地灵气。
而就在这光灭刹那,林川猛然察觉——石碑背面,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墨痕,似是残字:“武……松……未……归”。
他心头一震,抬眼望向远处山影。
雾气深处,一道独臂身影静静伫立,披着破旧斗篷,背对运河,却似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人未动,未语,甚至连呼吸都仿佛与风同寂。
可林川知道——那是执念,是未竟之誓,是梁山一百零九人中,唯一不肯入碑的魂。
“快了……”他喃喃,“兄弟,快了。”
此时,东方微白,晨雾未散。
运河两岸,旌旗猎猎,篝火未熄。
鲁智深已率民夫列阵堤岸,戴宗在高台来回奔走,调度百船待命。
李铁嘴带着说书班子在营中传唱新编的《押粮英雄传》,百姓围聚,热血沸腾。
而河心深处,十二面黑底金边的“英灵旗”已在暗流中悄然升起,随波潜行,如龙潜渊。
林川立于高台,手抚镇魂碑,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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