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郓城工地,薄雾未散,夯土声已如雷鼓动。
鲁智深赤着上身,肩扛石条,每一步踏下都震得地面微颤。
民夫们喊着号子,渠口主台渐成雏形,河床疏浚过半,水流初引,百姓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就在这喧腾之中,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浪艺人缓步而来。
他肩背琵琶,身形瘦削,却步履轻盈,仿佛踩在风上。
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疏离,一双眼睛扫过工地,如鹰掠林,不动声色地将每一处工位、每一道岗哨尽收眼底。
“小乙哥来了,唱一段南北趣闻可好?”他站在记事棚前,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李铁嘴正低头整理昨日的工录,抬头一见,眉头微挑。
这人虽落魄,可谈吐不俗,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江湖老练的机灵劲儿,更奇的是,他张口便道:“三日前,李彦在后堂密议,说要借‘私修水利’之罪拿人,还让心腹去东京送信,求高太尉出面压渠——这话,可真?”
李铁嘴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他知道这件事!那可是钦差密议,连知府都未与闻,此人怎会知晓?
“你……什么来路?”李铁嘴压低声音。
“江湖漂泊客,耳长风自来。”那人一笑,指尖轻拨琵琶弦,叮咚一声,如露坠荷盘。
李铁嘴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将人引入棚内,亲自奉茶。
不到半盏茶工夫,他已暗中传话给朱贵:“快,来个能听懂暗语的——这人不对劲!”
朱贵悄然现身,站在棚外听了一阵,忽然瞳孔一缩。
那人说话时,脚下无意识地踏出几个碎步,左三右一,回旋如燕掠水——正是梁山旧日“夜行哨探”的步法口诀!
更绝的是,他在讲一段北地轶事时,语调忽高忽低,三起三落,竟暗合当年梁山传递军情的“声语密码”!
朱贵指尖发冷,立刻取出血纹木牌,在背面刻下三字:“燕青到。”随即催动英灵契印,一道红光隐没入地下阵纹,直通主帐。
林川正在查看运河图纸,忽觉心口一热,英灵簿上“天巧星·浪子燕青”之名竟泛起淡淡金光,随即一行小字浮现:魂魄凝聚,感应召引,愿归现世。
他猛地抬头。
“燕青……来了?”
他想起前几日燕青影子在山崖一闪而逝,坛底留字“风起于青萍之末”,原以为是幻象,却原来真是英灵感应兄弟召唤,借民间游魂之体,悄然降世!
“好一个浪子!”林川嘴角扬起,眼中精光暴涨,“不从天降,不自地出,偏偏扮作说书人,混入我工地——你是想看看,这渠,是不是值得你现身?”
他当即下令:“赵三娘,安排西巷小屋,干净整洁,备热水热饭。再派四个少年,轮流守在外院,只许看,不许问。”
又低声对朱贵道:“给他造身份——‘燕小乙’,流落江湖的乐工,因感郓城惠民渠义举,自愿投工。文书你来办,要经得起查。”
朱贵领命而去。
当夜,月照工地,万籁俱寂。
那间小屋独亮一灯,燕青独坐院中石凳,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吹奏。
曲调一起,林川便从主帐疾步而出。
是《满江红·怒发冲冠》。
但并非全曲,而是截取“靖康耻,犹未雪”一段,且每至关键句,笛音骤断,改以三声短哨——短、短、长,如夜鸟惊飞,正是当年梁山好汉夜间联络的暗号!
林川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却坚定。
燕青察觉,笛声戛然而止。
“林使。”他缓缓转身,笑意温润,如月破云,“你若不听这三声哨,我便当真做个说书人,唱完就走。”
林川站在月下,目光如炬:“浪子若不来,这渠修到天边也没人懂。”
燕青起身,深深一揖:“小乙愿为林使耳目,潜行市井,周旋权门。江湖路熟,官场话软,有些事,您动手,我动口。”
林川点头:“我正缺一个能进厅堂、能入暗巷的人。鲁智深能扛千斤石,却进不了士绅宴;戴宗日行八百里,可穿不了锦袍玉带。你不同——你能在笑里藏刀,也能在酒中递剑。”
他取出一枚铜牌,上刻“监工协理”四字,虽无实权,却是正式名分。
“拿着。明日起,你是工地监工,主理民工文娱、士气鼓舞。朱贵会为你补全过往履历,李铁嘴已执笔写《浪子归工记》——‘燕小乙,不唱楼台唱河开,一曲清音退千兵!’”
燕青接过铜牌,轻笑:“这故事,怕是要传遍郓城了。”
“就是要传。”林川目光深远,“民心如渠,需引而不堵。你这一曲,不止唱给百姓听,更要唱进那些高门大院的耳朵里。”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三日后,郓城商会设宴“慰劳河工”,遍请士绅官吏。
宴席尚未开场,已有传言四起——
“听说了吗?工地上来了个说书人,一曲《满江红》吹得鲁提辖落泪,连戴院长都驻足倾听。”
“不止!他昨儿在学坊外唱了一段《水龙吟》,词是新填的,句句暗指钦差贪墨,却没人能抓他把柄!”
而此刻,燕青正立于厢房铜镜前,换上一袭青衫,腰束玉带,发束金冠,琵琶斜挂肩头,眉目如画,风流自赏。
他轻抚琴弦,低语:“林使要的不是力拔山兮,而是四两拨千斤……”
门外,李铁嘴匆匆赶来:“燕兄,知府亲信已入席,就等你登场了。”
燕青微微一笑,推门而出。
灯火辉煌的宴厅之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他缓步登台,指尖轻挑,琵琶声起。
一曲《水龙吟》,如江河奔涌,直入人心。
众人屏息,唯恐错漏一字。
而他的目光,却悄然落在主座旁那位沉默寡言的幕僚身上——
那是知府最信任的谋士,也是高俅安插在郓城的暗线。
燕青唇角微扬,琴音未歇,已暗自筹谋。
酒令将起,话锋欲动。
三日后,郓城商会设宴,名为“慰劳河工”,实则暗流汹涌。
酒香浮于厅堂,权谋藏于杯盏。
士绅云集,官袍如云,知府苏定方端坐主位,神色淡然,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亦听闻了那日工地上的《满江红》,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说书人”。
而此刻,燕青已立于高台之上。
青衫玉带,风姿卓绝,琵琶斜挂肩头,一曲《水龙吟》起,如江潮奔涌,破空而来。
音律跌宕,词意铿锵,句句不提政事,却字字如针,刺向人心。
他唱的是“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可听在某些人耳中,却是“贪墨者不得安枕,欺民者终将覆舟”。
满座宾客皆屏息,连鲁智深也停了酒碗,瞪大铜铃般的眼。
唯有主座旁那位幕僚,脸色微变。
此人姓陈,名文远,表面是知府幕宾,实为高俅安插在郓城的耳目,专司监察地方异动。
他素来沉稳,滴酒不乱,可今夜,或许是被曲中气势所慑,又或许是对燕青来历心生疑窦,竟频频举杯,似要借酒压惊。
燕青眸光微闪,琴音一转,低回婉转,竟唱起一段市井俚谣:“一车米,换一纸令;一纸令,断万家命。北防无粮,郓城先空,是谁开仓?是谁封瓮?”
台下已有百姓低声议论。
陈文远猛然抬头,厉声道:“此等谤词,岂容喧传!”
燕青却不慌不忙,指尖轻挑,琵琶声骤停。
他举杯含笑:“在下浪迹江湖,不过听风而言,若冒犯大人,自当罚酒三杯。”
说着,竟主动敬向陈文远。
两人对饮,燕青言语愈发亲昵,谈笑风生,仿佛真只是个逢场作戏的伶人。
可就在第三杯酒下肚时,他忽然压低声音,笑问:“听闻朝廷欲调郓城粮资北防辽?可有公文?”
陈文远醉眼迷离,冷笑一声:“公文?蔡太师亲令,何须公文!‘截留存粮,充作军饷’八字密谕,早发八百里加急……你一个唱曲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话音未落,人已伏案昏沉。
燕青嘴角微扬,不动声色离席。
夜色如墨,工地深处,戴宗早已候在阵纹边缘。
他接过燕青递来的密信——以火漆封缄,上印“渠心急令”四字——一点头,身影如风,刹那间化作一道残影,奔向梁山方向。
八百里神行,一夜可回。
翌日清晨,镇魂台前人山人海。
林川立于高台,黑袍猎猎,目光如电。
他将昨夜情报公之于众:“蔡京密令截粮,郓城百姓将无米下锅!渠可断,骨可碎,粮——不可夺!”
声如惊雷,震彻云霄。
百姓怒吼如潮,老者捶地痛哭,农夫握锄而起。
民心激荡,怒火燎原。
就在此刻,林川心神一震,系统提示骤然浮现:
【“隐锋出鞘”任务完成】
【民心值 5000】
【燕青羁绊激活:现世三日】
【解锁“外交周旋”技能树——可施展“舌战群儒”“巧取密情”“舆论造势”等秘技】
他仰天而笑。
这才是开始。
入夜,渠畔风凉,燕青独坐石栏,望向星空。
远处灯火点点,是归家的民夫,是守夜的岗哨,也是这座城悄然苏醒的脉搏。
他轻声道:“哥哥们,这天下,不该只有刀枪说话……”
话音未落,目光忽凝。
驿道尽头,一辆挂着“东京米行”旗号的商车正缓缓驶来,车帘微动,似有另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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