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待嫁的新娘 > 第七章蝶翼下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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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会前夜的空气粘稠而紧绷。107宿舍里,阿禾指尖抚过新制成的蝶翼——竹篾为骨,棉布为肤,林小雨用红蓝颜料勾勒出脉纹,在灯下泛着幽微的光。“明天就让它飞起来。”林小雨喃喃道,声音里混着期待与不安。

次日黄昏,礼堂后台挤满了喧嚣与香水味。陈志伟的乐队正在调试电吉他,刺耳的弦音割裂空气。“贫民窟剧团也来凑热闹?”他斜睨着阿禾手中素朴的布蝶,故意将一瓶矿泉水踢翻,水渍漫过蝶翼边缘,蓝色颜料晕开一片浑浊的灰。

阿禾沉默地蹲下身,用袖口吸干水分。油纸包裹的通知书在演出服内侧窸窣作响,像一声遥远的鼓点。林小雨正要发作,却被阿禾按住手腕——那力道稳得像山岩,眼底却烧着燎原的火。

幕布掀开的刹那,追光灯骤然熄灭。

“电路故障!下一个节目先上!”学生会干事的声音毫无波澜。陈志伟抱着贝斯吹口哨,身后跟班窃笑:“天意啊!”

黑暗中,阿禾摸到幕布边缘。她想起石桥暴雨夜,陈默的血混着雨水灌进她鞋缝的触感——那时没有光,但每一步踩下的都是不甘沉没的挣扎。她突然扯开备用幕布,将两米长的素白棉布抖开:“小雨,举起来。”

没有音乐,没有灯光。只有一匹白布垂落如瀑,阿禾赤脚站上布匹投下的阴影,双臂缚着染灰的蝶翼。观众席响起窃窃私语,陈志伟的嗤笑格外尖锐:“演默剧呢?哑巴蝴蝶?”

然后她开始旋转。

起初是笨拙的踉跄,像幼蝶挣出湿重的茧。棉布被她带起的气流掀动,模拟出风的形状。当她加速时,破旧的裙摆开成逆生的花,膝盖的结痂在摩擦中渗出血珠,洇在白布上像点点红梅。没有伴奏的礼堂里,只剩她越来越重的喘息与脚步砸地的闷响——那是一种原始而疼痛的节奏,撞得人心口发麻。

某个瞬间,她突然腾空跃起。竹篾蝶翼在惯性中猛然展开,染灰的纹路恰被窗缝漏进的夕照点燃,竟幻化出诡异的光彩。观众席的议论戛然而止。她一次次起跳、坠落、再跃起,仿佛非要撞破看不见的天花板。血从膝盖滴落,在白布上溅开细小的星。

最高处那次腾空时,她终于嘶喊出声:“飞——!”

一个字,石破天惊。像暴雨夜陈默的吼声穿透时空,像163级台阶上咬碎的喘息,像食堂馒头嚼出的甜腥。追光灯在此刻突兀亮起——王阿姨在配电室扳回了闸刀。金光如瀑浇灌而下,蝶翼上的灰痕竟在强光中融成璀璨的鎏金纹。

掌声如雷炸响时,阿禾正以跪姿定格。汗与血混着滴进眼角,她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台下:林小雨在侧幕哭得浑身颤抖,荣誉墙上北大少年的照片在光晕里微笑,而陈志伟僵在原地,手中贝斯琴颈被攥得死白。

李主任突然站起身。他走到台前,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只将一张纸巾递向阿禾:“腿上的伤,要去医务室吗?”

阿禾没有接纸。她撑着剧痛的膝盖缓缓站直,染血的蝶翼在身后彻底舒展,像真正破茧后的第一次呼吸。

“谢谢主任,”她声音嘶哑却清亮,“这点伤,碍不着飞。”

幕布落下时,她看见第一排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穿洗旧校服的男生肘部磨得发亮,正是食堂数饭卡余额的那个。他朝阿禾飞快竖起拇指,眼眶通红。

夜风灌进后台,陈志伟拦住去路:“别以为跳个舞就能翻身。”银链在他颈间晃动,晃出冷厉的光,“穷鬼永远——”

话卡在半途。阿禾忽然抬手,不是朝他,而是指向窗外。163级台阶在月色下泛着青辉,最高处勤学楼的匾额反射着城市霓虹,恍若另一种状元光。

“看见了吗?”她声音很轻,“那儿有163级台阶等我爬。而你——”目光终于落回他脸上,“只会站在底层朝上扔石子。”

她绕开他走向道具箱,取出那团油纸包的通知书。粗粝纸缘硌着掌心,像一枚永不会熔化的鳞片。

礼堂喧嚣渐散时,阿禾独自站在台阶起点。青石沁着夜露的凉,风里有蒲公英残余的绒毛飞舞。她仰头数阶数,一、二、三……数到第一百级时,云层恰巧移开,月光泼天而下。

她忽然明白:破茧不是一飞冲天,而是即便羽翼沾泥带血,也敢在无人喝采处——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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