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指挥室内的空气凝滞如冰。
林小满独自坐在主控台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一遍遍回放着苏九娘在实验室里注射星核残渣的画面。
那猩红的液体被推入血管,苏九娘脸上扭曲的狂喜与痛苦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淬了毒的针,刺入观者的神经。
但林小满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画面右下角,那一道代表能量频率的波动曲线上。
她试图从这混乱的波形中,解析出星核残渣的核心频率,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每一次回放,她的心神都高度集中,然而,一个诡异的现象让她无法忽视。
视频中,每当顾星遥的身影作为背景一晃而过,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她心口处那道与生俱来的星纹,便会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感觉,如同温水拂过,却清晰得让她无法忽略。
是错觉吗?还是连日高压下的精神过敏?
她暂停画面,指尖轻轻按在心口。
布料之下,那熟悉的纹路似乎真的比平时更温热一些。
她蹙眉,调出另一段监控,那是前日顾星遥在训练场指导新人的录像。
当她将画面定格在顾星遥抬手擦汗的特写上时,那股温热感再次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这绝非偶然。
她正欲调出自己的生理数据进行比对,整个指挥室却毫无预警地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刺目的白光瞬间被无边黑暗吞噬,所有仪器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林小满的瞳孔在骤然的黑暗中猛地收缩,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配枪。
“嘀——嘀——嘀——”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死寂,应急的红色灯带在墙角亮起,将指挥室映照得如同炼狱。
三秒,仅仅三秒,主控台的屏幕挣扎着重新亮起,但所有监控窗口都显示着“信号中断”的雪花。
唯有供电房的备用监控,捕捉到了惊人的一幕——就在基地电网全线跳闸的瞬间,位于供电房中央,作为备用能源核心的“星启阵法”,短暂地亮起了一道吞吐不定的银色光芒,随即湮灭。
“砰!”
指挥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满头大汗的周工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喘匀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林队!不是故障!是能量倒流!整个基地的电网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抽空了能量,源头……源头就在你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
林小满脑中轰然一响,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就在断电的前一刻,顾星遥端着一杯热饮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说是看她熬了太久,给她提提神。
她伸手去接,他的指尖,曾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
那温热的,带着微麻的触感……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顾不上回答周工,她双手在恢复了部分功能的键盘上急速敲击,强行调出了自己腕带记录的生理数据。
时间轴被精确到毫秒,当她定位到断电前的那一刻时,呼吸瞬间停滞。
数据图上,一条红线陡然拔地而起,刺破了正常波动的区间,直冲顶峰。
那是她体内星核能量频率的曲线,在与顾星遥皮肤接触的短短零点八秒内,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办公室门口的辅助摄像头虽然在断电瞬间黑屏,却恰好捕捉到了最后一帧画面——在顾星遥垂下的手腕处,一道与她心口星纹极为相似的印记,如水墨入水般浮现,又在下一瞬消失无踪。
巧合?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林小满猛地站起身,冲回自己的办公室。
她几乎是粗暴地掀开了床板下的暗格,翻出了母亲留下的那本残破的笔记。
在无数关于星核理论与复杂公式的字里行间,她疯狂地寻找着。
终于,在笔记的最后一页,一角被泪水浸泡过而变得模糊的纸页上,她找到了一行用极细笔迹写下的话。
“命启者非孤星,双生星轨,触之则鸣。”
双生星轨……触之则鸣。
那个夜晚,寒风呼啸。
林小满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找到了正在宿舍擦拭武器的顾星遥。
他看到她,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靠在门框上,挑了挑眉:“林大队长深夜造访,是来查寝,还是……想我了?”
林小满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她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半臂的距离。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那笑意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顾星遥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化开,笑得更加灿烂:“林队,你这搭讪方式可有点老套了。你是想说,我们上辈子就该在一起?”
“我没在开玩笑。”林小满的眼神冷得像冰,“今天下午,你碰了我的手,整个基地停电三秒。就在你碰我的瞬间,我体内的星核能量达到了峰值。”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小石头在昏迷前,反复念叨着‘仙宫塌了’。而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仙帝,在一片废墟中,把一枚滚烫的星核塞进了一个小女孩的手里。今天下午,我终于看清了那个背影。”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个背影,是你。”
顾星遥脸上的笑意,终于一点点地收敛,直至完全消失。
他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痛苦、怀念和迷茫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在林小满的注视下,他并指如刀,在自己的掌心之上,用能量凭空划出了一道光痕。
那光痕组成的图案,赫然与她心口的那道星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我重生到这个世界时,它就烙在我的灵魂里。”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沙哑低沉,“但它从来没有亮过,就像一个死去的烙印。直到……我遇见了你。”
谜底已经揭晓了一半,剩下的,需要他们共同去验证。
深夜,基地的废弃车库内。
这里信号屏蔽,人迹罕至。
两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铺开一张巨大的绝缘胶垫,相对而坐。
“准备好了吗?”林小满问,她的心跳如鼓。
顾星遥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轻轻点了点头。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顾星遥也伸出了他的左手。
在昏暗的灯光下,两只手掌在空中缓缓靠近,最终,掌心相对。
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
只有光。
两人的掌心,那道相同的星纹骤然亮起,爆发出璀璨却柔和的银色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如同活物,化作无数纤细的藤蔓,顺着他们的手臂向上攀爬、缠绕、交织。
银光所过之处,冰冷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那些交织的银光竟开始勾勒出一幅残缺的星图。
星辰、轨迹、尘埃云……那玄奥的图案,与林小满母亲笔记中描绘的那幅“星落轨迹”,惊人地吻合!
“滋啦……”
车库顶上的老旧广播喇叭,突然自己通上了电,发出一阵电流杂音。
紧接着,一段古老、悠远、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吟唱声,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那语调,那韵律,竟与老道士平日里在观星台边,为小石头祈福时常念的《星华归引》,一模一样!
“这是……”林小马满心神巨震。
车库沉重的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闻声赶来的老道士在看到门缝里透出的银光时,瞬间呆立原地。
他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敬畏。
下一秒,他竟双膝一软,对着车库大门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星魂相认……轮回未断……祖师预言,终得应验!”他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而在无人注意的基地最高建筑屋顶,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伫立。
阿影迎风而立,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废弃车库的方向。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两股同源而又截然不同的能量是如何交汇、共鸣。
她缓缓抬手,轻抚着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墨色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其上雕刻的纹路,在月光下依稀可见,竟也与那两道星纹同源。
“姐姐,”她对着虚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当年用生命封印的,不只是那颗暴走的星核……还有你们之间,跨越轮回的誓约啊。”
与此同时,在基地最深处的地底。
苏九娘被囚禁的隔离室旁,那台由她亲手设计,本已陷入沉寂的“星核牵引仪”的屏幕,突然自行亮起。
仪器核心的红光,如同有了生命的心脏,开始有节奏地搏动起来。
屏幕上,代表着强大星核能量的两个光点,不知何时已然并列出现。
在短暂的沉寂后,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向着彼此靠近。
自星纹共鸣后,林小满每夜必梦。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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