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激战之际,李伯卿却出了神。原来颉利口中说“神机行军书”之际,他亦凭深厚内力听到。只是心想书早已被埋入白露山,这人又如何得到。待要出手一探究竟之时,李靖从旁拉住并说道“敌人势大,不妨等分出胜负你我再出手”,李伯卿转念一想所言不差,便忍耐下来。
二人对话之际,账内已然混战一片,初时颉利一方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待稳住阵脚,账外兵器声、吵闹声乱作一片,显是增援已到。杰尔尼斯眼看势头不对,向使团中身份最高的大卫递了个眼神,大卫提剑向彻鹰猛攻,彻鹰先前已激斗杰尔尼斯,对西方剑术路数于心中有数,片刻之间挡下攻势,但回头再看,转瞬间杰尔尼斯长剑已架在颉利脖子之上。其实颉利常年混迹军旅,武艺亦非泛泛之辈,然而千里之距,当以用兵为长,咫尺之间,确是剑术为高,何况碰见杰尔尼斯这等高手。
眼看颉利被擒,双方人马慢慢聚拢对峙起来,大卫厉声喝到,“快给我们准备快马,军士不准妄动,否则杀了你们的可汗”,彻鹰无奈,只得照做。待杰尔尼斯一行人上马,彻鹰带一众人追了上去。
这时大帐已然无人,李伯卿与李靖待要潜行跟踪杰尔尼斯一行,忽见偷窥处毛毡变红,泛出鲜血,原来是地上一名受伤的西方剑客侥幸未死,咳血溅在大帐孔处,李伯卿敬佩这群人不屈精神,看到此人又想起当年刘宗安受伤之情景,义气之心顿起,潜进去将此人救了出来。
此处虽是突厥王城,但游牧之气尚未褪尽,城中牛马甚多,二人找了辆牛车,找了张牛皮将这人裹住装作死尸,李靖想杰尔尼斯一行人往南门而去,北门必定空虚,便架牛车往北门走去,一路竞无人阻挡,显是城内兵士尽皆救颉利去了。
出城往北越走越远,路遇突厥人聚落,李靖深怕暴露,便遣李伯卿照顾伤患,自己拿盐换了些肉干、马奶,给这人喂了。草原秋季来的早,不觉间天上又多了大雁,李伯卿以石子作暗器打了几只烤来吃,数天功夫,那人已经能渐渐呢喃说话,只是身体尚未恢复,只是激动说一些感激之类的话。
将息数天之后,这人已能慢慢走动,待洗刷了脸上的血渍和泥,一张白皙脸庞露出来,甚是妩媚,原来这人竟是女扮男装。随后三人一路侃侃而谈,初时女子以为二人是突厥人,尚有戒心。待后来发现二人竟以汉语对话,方知是中原汉人,心中惊喜,便说出东来缘由,又细说了一路遭遇及如何得到他人提醒,但并不提及神机行军书之事。
原来这人名叫阿尔娜,是西方国王之妹,从小好武艺。西方国重贸易,阿尔娜从进出宫廷的商人口中听了不少东方传说和高手事迹,心驰神往,这才随使团东来,也有了后来种种遭遇。
三人一路往北,翻过几座山包,估计追兵已退,便起了归唐的心思。李靖常年带兵,素知薛延陀与颉利不睦,便欲借道薛延陀,三人一拍即合。
昼伏夜行数天,李靖知天文,掐指一算已到了中秋,茫茫草原衬的月亮奇大,秋风萧瑟,风景甚美,阿尔娜第一次看见这等风景,心中激动。李伯卿却怀念起方氏一家人,想这时怕是方家奶奶正在做月饼吃茶,心中顿感温馨,又是怀念。李靖却心事沉沉,时常望向远方。
又向西走了数天,眼看水草越来越丰茂,聚落星罗棋布,百姓牛羊甚多,李靖知是到了薛延陀部。一日众人在溪边饮马,忽听一阵歌声甚是悠扬,“百草丰茂兮怯冰霜,骄阳似火兮惹春芳,爱人爱人兮在何方”,曲调婉转。二人向歌声方向看去,哪知阿尔娜大喊“大卫”,已翻身上马赶了过去,原来唱歌的人正是使团中的大卫,二人见面不禁相拥在一起,李伯卿心下黯然。
原来他生平除了方念君,几无接触其他女子,几日相处,阿尔娜开朗大方让人心中直如微风抚过,甚是让人倾心,但自己也分辨不清是男女还是朋友之情,看阿尔娜与大卫相拥,只道二人是情侣,心中略感失望,却哪知西方人男女拥抱也只是礼数。
这时阿尔娜向大卫和杰尔尼斯讲述了脱险过程,二人感激了李靖李伯卿和李靖,众人又一同拜见了义男,却只口不提神机行军书之事,义男也不问。出了大帐,李靖与李伯卿二人闲逛,只见薛延陀部领地水草丰茂,兵强马壮,人人善战。数日下来,二人有参观了薛延陀部训驯驼术,骆驼进出营地直如人为一般,二人大奇。
原来那日杰尔尼斯一行人出了城,心想茫茫草原哪能躲得过突厥人。来时只听草原西部有个薛延陀与颉利一直不睦,便想投奔,几日下来,众人粮米未进,眼看支撑不住,却遇见义男大队人马,双方对峙,彻鹰不敢上前。但8颉利毕竟是突厥魁首,伤了颉利只怕成为各部落众矢之的,义男便顺水推舟,先求众人放了颉利,又求颉利赦了众人死罪,颉利性命受制,不得不答应。至于那神机行军书,也被众人带走。那颉利遭拔灼刺杀,被薛延陀救走了西方使团一众人,失了神机行军书,心下对薛延陀部的恨意更深了。
这日正午,李伯卿在营中闲逛,遇见两突厥人骑马纵驰,甚是矫健,隐隐间却说中原官话。李伯卿见是乡党,上前答话,二人勒马一惊,却不回应,疾驰而去。
傍晚李伯卿回到营帐,将此事与李靖说了,言其中一人衣领隐隐绣着字,至于甚么字却认不清楚,李靖听到此话,只是口中喃喃道“奇怪”“奇怪”。李伯卿忍不住问道,“甚么奇怪”,李靖也不解释,二人吃了些肉干奶酒,各自睡了。
后半夜酣睡之际,李伯卿梦到自己回到白鹿山,山顶残阳似血,甚是雄壮,只叫人心中舒爽,正欲抒情长啸一声,却看见一野狼直扑自己而来,待要反抗,却怎么也打不死,眼看要被野狼咬到咽喉,心中惊怖一声就要喊出来,这时突然梦醒,却被人捂住口鼻,一声“兄弟小心”传来,原来是李靖。李伯卿忙屏住呼吸,运起功仔细倾听,原来账外有人已经潜了过来。
二人催动内力,正欲动手之际,账外却传来打斗声,原来杰尔尼斯也听到杀手摸近之声,已率先出手,待二人摸出账外,火把闪闪的暗光下已经躺着五六具尸体。第二天天亮,众人清点人数,又搜几名刺客的身,发现衣领均有颉利本部狼头印记,只是庆幸未有伤亡,一路刀尖舔血下来,也不甚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