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时间,上课快迟到了,眼下更重要的是。
今天早上那节该死的《高级算法分析》!
发动引擎时,
车库卷帘门上升的嘎吱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太久没开这辆路虎,连门卫大爷都探出头,眯着眼狐疑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抬起栏杆放行。
……
“我说老韩!”
张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冷不丁从旁边凑过来,压低的嗓音里满是贼兮兮的兴奋。
讲台上,教授正背对着我们在白板上推演复杂的动态规划,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键盘敲击的沙沙声。
我们四人一组,围着一台笔记本假装讨论作业,张俊逮住了这自由活动的间隙。
“昨晚上又夜不归宿!老实交代,是不是哪位红颜知己留你过夜了?跟哥几个分享分享战绩啊!”
他挤眉弄眼,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我一下。
我正盯着屏幕上未完成的代码,思路被他这么一搅和,顿时烦躁起来。
“滚蛋!”
我没好气地低声呵斥,“昨晚我在自己公寓睡的!清净!”
“自己公寓?”
张俊夸张地拉长了调子,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转头就煽动群众,“哥儿几个听见没?老韩说他一个人睡的!李明,王强,你们信吗?信一个我看看?”
李明推了推眼镜,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王强则头也不抬地继续敲代码,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
张俊见没人附和他“不信”,更来劲了,索性把脸凑得更近,几乎贴着我耳朵,呼出的热气让我直往后缩:
“少来这套!跟兄弟还藏着掖着?是不是那个秦慕雪?我可是听说她最近对你挺上心的……”他喋喋不休,像只围着人嗡嗡叫的苍蝇。
“闭嘴!做你的作业!”
我被他烦得不行,真想把他那张八卦的嘴缝上,只能把全部注意力强行钉回屏幕上那堆冰冷的逻辑符号上。
……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一道赦免令。
教授前脚刚宣布下课,我们后脚就收拾东西准备转战下一堂课的教室。
人流像开闸的洪水涌向门口,走廊里瞬间嘈杂起来。
我和张俊、李明、王强随着人潮挤出去。
张俊还在我耳边叽叽咕咕复盘他刚才的“推理”,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
我一边敷衍地“嗯啊”应着,
一边侧身想避开拥挤的人群。
就在我侧头的瞬间,
视线不经意扫过走廊对面靠墙的位置。
一个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湍急河流中一块沉静的礁石。
是林舟。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棉麻衬衫,配着浅蓝色牛仔裤,背着个帆布包,手里抱着几本书。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着赶路,只是微微倚着墙,目光穿过涌动的人潮,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很特别。
不是张俊那种赤裸裸的八卦。
也不是寻常同学打招呼的随意。
那是一种……平静的审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在观察。
她的视线和我撞了个正着。
没有闪躲,也没有笑意。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几秒钟,然后,在周围一片喧闹的背景音中,她似乎对我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像是错觉。
“哎哟我去!”
旁边的张俊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林舟,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拽了下我的胳膊,声音因为惊讶拔高了好几度。
“老韩!快看!林舟!她刚才是不是在看你?还点头了?!我靠!有情况啊!绝对有情况!你俩啥时候勾搭……唔!”
后面的话被我眼疾手快地用手肘顶在他肋下。
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明白她那眼神和那个细微点头的意思。
不是什么友好的问候,更像是一个无声的指令:
“今天,早点过来。”
林舟,这个女人,在我接触过的所有“客户”里,是反差感最强烈、也最具掌控欲的一个,堪称“女王”般的存在。
她和那些需要情感慰藉、寻求倾听或陪伴的委托人截然不同。她需要的……怎么说呢?
更像是一个人形拎包架兼情绪沙包。
对,你没听错,就是拎包仔。
而且是最高规格的那种。
不仅要负责接过她随手递来的任何东西从昂贵的真皮手袋到刚买的咖啡,更要精准承接她所有心血来潮的指令和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的对话者。
而是一个能完美嵌合在她生活缝隙里、可以随时被她捏在掌心把玩、又绝不会反抗的“物件。”
坦白说,这源于她那个复杂到令人窒息的家庭。
外人只看到她光鲜的头衔。
文学系院长的关门弟子,处女作小说就以百万天价售出版权,后续几部作品也在圈内斩获赞誉。
是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
光环之下,却是个被亲情扭曲、用强势外壳包裹脆弱内心的……小可怜。
不过,选择接下她这个“案子”,并非出于同情泛滥。
纯粹是因为她虽然要求古怪,但边界感异常清晰。
她不谈感情,不谈私生活。
只谈“服务”内容和她的“规矩。”
报酬丰厚,指令明确,不玩暧昧,不搞精神内耗。
某种程度上,这种冷酷的“交易感”反而让我觉得清爽。
只要你能精准执行她的要求,忍受她偶尔的颐指气使和审视目光,这活儿其实……没那么难熬。
当然,在去“觐见”女王陛下之前,还有一项更艰巨、更让人头疼的任务。
给那位祖宗送早饭。
知许。
这个名字在全校都如雷贯耳,是出了名的“问题核弹。”
当然,她的“问题”不在于成绩,据说脑子相当聪明。
而在于她对整个世界、尤其是成年人世界那股刻骨铭心的敌意和随时准备引爆的叛逆。
前两天“断供”,就是因为她又在课堂上火山爆发。
导火索不明,结果清晰,她和任课老师发生了剧烈冲突,并且,物理意义上地“说服”了对方。
据说是把黑板擦精准投掷到了老师的额角。
后果就是被勒令回家“冷静”,今天才被允许返校。
就在我开车回学校的路上,她父母的微信消息就追了过来,带着一贯的焦灼与无奈:
“韩同学,知许今天回学校了,麻烦您…还是老样子,给她送份早餐吧,拜托了!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的,这对心力交瘁的父母,正是我的直接委托人。
他们的诉求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如同走钢丝:
他们希望我用“情感陪护师”的手段,以“舔狗”的姿态,持续不断地向知许输出“关怀”和“温暖”。
试图用这种“无条件的爱”去融化她内心的坚冰,让她“变回”那个他们记忆中乖巧的女儿。
当时接手这个案子,多少有点心软作祟。
看着她父母绝望的眼神,再看看资料里知许那双充满戾气却也掩不住孤独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那时手上已经排了七个客户。
瞬间变成了令人头大的八个。
只是,这战术的执行效果……惨不忍睹。
每一次精心挑选、热腾腾送去的早餐,迎接它的命运不是被她看也不看地直接扬手扔出窗外,就是当着我的面,面无表情地丢进旁边散发着异味的垃圾桶。
浪费钱?说实话,她父母付的报酬足够覆盖这点损失。
真正刺痛的,是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食物瞬间沦为垃圾的浪费感,像是对我这份工作的无声嘲弄。
也像是在践踏某种最基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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