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感觉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思考着是夺门而逃还是原地自爆比较体面时。
“呵。”
一声极轻、却带着明显笑意的轻哼从秦慕雪唇边逸出。
她眼中的幽深漩涡散去,那抹极具侵略性的兴味也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慵懒的、掌控全局的从容。
她放下那杯只浅尝了一口的尼格罗尼酸,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下来。
“算了。”
她红唇微启,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少了之前的冰碴子,多了点……意兴阑珊?“不逗你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句足以让人社死当场的称呼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没站稳。
旁边的彭瑶明显失望地“啊”了一声,陆星则挑了挑眉,眼底的荒谬感未消,但也带上了一丝了然——秦慕雪玩够了。
戴安娜依旧温婉,只是端起僵尸抿了一口,眼神若有所思。
秦慕雪的目光扫过窗外深沉的夜色,又落回“我”脸上,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太晚了。”
她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像是在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安排,“学校宿舍应该已经门禁了,韩先生今晚……不如就在寒舍将就一宿?客房是现成的。”
当然不可能!
“我”心中警铃再次狂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心里怒吼。
留宿?在这刚被当众扒了“职业舔狗”马甲、气氛诡异得如同刑场的豪宅?开什么国际玩笑!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但脸上,那职业化的、近乎僵硬的微笑却奇迹般地维持住了,甚至还加深了几分真诚的弧度。
“秦小姐太客气了,实在不敢叨扰。”
“我”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不愿添麻烦”的体贴,“我在校外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离这儿不算太远,我叫个车,很方便就回去了。”
抛出“校外有房”这个信息,既是为了婉拒留宿,也是隐晦地表明自己并非无根浮萍。
秦慕雪那双清冷的眸子凝视了“我”几秒,仿佛在评估“我”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衡量什么。
片刻,她才微微颔首,没有再坚持,只是转向一直侍立在角落、如同影子般的高慧文:
“慧文,外面夜深了,不太安全,你送韩先生一趟吧,务必送到地方。”
“是,小姐。”
高慧文立刻应声,声音平稳无波。
“那就麻烦高助理了。”
“我”立刻接口,生怕再节外生枝,语气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的感激。
“好。”
秦慕雪只回了一个字,便不再看“我”,重新端起了她那杯尼格罗尼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高慧文动作利落,示意“我”跟她走。
离开餐厅那令人窒息的环境,穿过寂静无声、只余下昂贵装饰品冰冷反光的奢华走廊,走出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
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自由的气息,“我”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门前。
高慧文亲自拉开车门:
“韩先生,请。”
车内空间宽敞舒适,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香氛味道。
高慧文坐在副驾,一路无言。
她只是通过后视镜,偶尔投来平静无波的一瞥,那眼神却让“我”如坐针毡,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里面那个刚被扒得底裤都不剩的“职业舔狗。”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那片象征着顶级财富和权力的别墅区,汇入深夜稀疏的车流。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淌,模糊成一片片光晕。
当车子终于停在那个位于老旧小区、与刚才的豪宅有着云泥之别的单元楼下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车门。
“谢谢高助理,辛苦了。”
“我”再次道谢,语气真诚了不少。
高慧文也跟着下了车,
站在车边,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她看着“我”,没有立刻离开,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平铺直叙、却让“我”心头一跳的语气说道:
“韩先生今晚……挺有意思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小姐很久没这么‘有兴致’了。”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微微颔首,便转身上车。
黑色的宾利如同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打开那扇熟悉的、略显陈旧的防盗门。
一股久未通风的、带着淡淡灰尘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确实很久没回来了,平时都住宿舍,只有周末或者需要绝对安静时才过来。
顾不上开灯,也顾不上换鞋,“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摸到客厅那张旧沙发,把自己像一袋沉重的垃圾般扔了进去。
黑暗中,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身体陷在沙发里。
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晚的一幕幕:
秦慕雪清冷的审视、彭瑶天真的“童真”、戴安娜温婉下的考究、陆星那石破天惊的“职业舔狗”……最后定格在秦慕雪那句玩味的低语和高慧文那意味深长的“有兴致”上。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社死就社死吧。
麻烦就麻烦吧。
天塌下来,也得等明天再说了。
在沉入梦乡的前一秒,一个模糊的念头滑过意识:
“明天……还得继续呢……”
黑暗彻底吞噬了意识,
房间里只剩下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窝,
此刻成了唯一能隔绝外界风暴的港湾。
醒来时候,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昨晚放在枕边的手机。
6:30。
冰冷的数字精准地嘲笑着我。
这该死的生物钟,风雨无阻,比闹钟还准时,又一次在周末的清晨将我拽离了梦境。
草草洗漱,带着残留的睡意和一丝说不清的烦躁,我点开了砚宁的微信头像,拨通了视频通话。
“嘟...嘟...嘟...”
等待音只响了几下,屏幕骤然变暗——对方已拒绝。
拒接了?
心头掠过一丝疑惑,我顺手滑开消息通知栏。
置顶的聊天框里,躺着砚宁昨晚发来的信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多:
“不用给我打电话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尾款会准时打到你的账户上,不需要担心!这个人渣不值得!”
文字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决绝和压抑的愤怒。
果然。
看来她是彻底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现在大概正把自己关在某个角落,对着满地的纸巾或者空酒瓶发泄吧。
我几乎能想象她红肿的眼睛和咬紧的嘴唇。
算了,我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画面甩出去。
别人的感情债,掺和太深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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