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鉴真大师
南霁云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在下受盛宣王所托，定要守护大师周全。此事若成，我大唐风物能远播异域，教化万方，也算一桩功德。”?
鉴真转向李穆，声音里添了几分悲悯：“这位朋友，你若踏上此程，此生便再无安宁之日。你可要想好了？”言语间似有深意。?
李穆望着窗外飘摇的雨丝，想起袁天罡与李淳风的嘱托，毅然道：“大师，先前袁、李两位先生也这般说过。我身为宗师弟子，只愿为苍生做些实事，纵使刀山火海也愿闯一闯，便是舍弃性命，也在所不辞。”?
“阿弥陀佛。”鉴真长颂佛号，白眉轻轻颤动，“当年世尊修行时，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以无畏布施圆满功德，终成正觉，广度众生。今日小施主亦有这般慈悲心，实乃苍生之福。老僧代世人谢过了。”?
李穆慌忙摆手：“大师言重了。我只觉得，与其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如做些造福世人的事，这样活着才更有意义。”?
“善哉，善哉。”鉴真颔首赞道，“小施主功德无量。”?
张云鹤上前一步，拍着胸脯笑道：“大师放心，有南大哥和我张小天师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劈一个，来两个劈一双！”?
“时辰到了。”普照走进来，轻声提醒。众人望向院中，只见文武官员、高僧大德与遣唐使已躬身等候，雨丝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鉴真在普照的搀扶下起身，坐上肩舆，向码头行去。十几万城民沿街相送，油纸伞如花海般在雨中起伏，礼炮轰鸣，欢呼声此起彼伏，震得雨珠都仿佛在空中停滞。沿街的商户纷纷拿出自家的糕点、茶水送给队伍，孩童们追着肩舆奔跑，口中喊着“大师一路顺风”。?
李穆走在人群中，只觉热血沸腾，连日来的艰辛困苦登时烟消云散。盛宣王李琦率领大小官员前来相送，朱红官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城民百姓紧随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蜿蜒向江边延伸。?
到了码头，祭海仪式庄严隆重，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雨中倔强地向上攀升。遣唐使正使藤原清河上前一步，躬身道：“请鉴真大师与副使吉备真备同乘一艘船，在下在前面开路。”?
鉴真颔首：“有劳了。”便由弟子搀扶着，在吉备真备的引领下登上海船。进了船舱，几名武士立刻上前，为首者单膝跪地：“在下望月出云，奉幕府之命护送大师。”?
鉴真微微点头：“多谢。”?
张云鹤却笑道：“不必麻烦了！有我们在此，什么样的凶险应付不了？你们就放宽心吧。”?
望月出云一怔，随即正色道：“海上凶险远超陆地，凶兽出没无常，我等已备下符咒法器，不敢掉以轻心。”?
“啪”的一声，南霁云拍了拍张云鹤的肩头，示意他莫要多言。?
鉴真道：“各位好意，老僧心领了。此去扶桑，万里波涛，前五次东渡的艰难险阻，老僧早已领教。上一次神户施主为护老僧，更是以命相博。老僧向佛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东渡成功，将佛法播撒在那片土地上。”?
“大师说得是。”吉备真备上前一步，肃容道，“各位不妨随我来，容我细说这海上的凶险，也好早做准备。”?
众人闻言，皆敛声屏气，随着吉备真备来到舱外甲板，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船帆猎猎作响。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远处的海面被雨雾笼罩，一片迷蒙，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凶险。?
吉备真备望着茫茫大海，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各位有所不知，这海上的凶险，远非陆地可比。寻常的风浪已是家常便饭，更有那潜藏在深海中的海怪，身形庞大如小山，一口便能将整艘船吞入腹中。前几次随大师东渡，我们便曾遭遇过一头长着九头的巨蛇，它口中喷出的毒雾，沾之即死，当时船上不少弟子都因此殒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更让人忧心的，是扶桑国内的局势。近年天皇推行大化改新，欲效仿大唐制度，革除旧弊，建立中央集权。可国内神道教的伊邪宫势力盘根错节，世代掌控祭祀大权，麾下神官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连地方豪族都对其俯首帖耳。天皇要削其权柄，便需借佛法制衡——佛教讲众生平等、忠君护国，正好契合新政理念。”?
“如此一来，伊邪宫自然视佛教为眼中钉。”吉备真备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他们信奉的八岐大蛇神，据说与伊邪宫历代宫主血脉相连。上一次东渡，他们便在黑潮海域设下‘血祭阵’，杀了百名渔民献祭，召唤出蛇神虚影。那些海怪便是虚影所化，有的长着锋利的爪子，能轻易撕裂船板；有的喷出的寒气能瞬间将海水冻结。”?
“当时场面极为惨烈，我等虽奋力抵抗，却仍是节节败退。”吉备真备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就在危急关头，神户施主挺身而出，他手持降魔杵，冲入海怪群中，与那些神官拼死相搏，为大师争取时间。可终究寡不敌众，神户施主为了护得大师周全，最终与一头海怪同归于尽，沉入了深海。”?
说到此处，吉备真备眼中泛起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大师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心中悲痛万分，却依旧坚守着东渡的信念。可也正是在那一战中，伊邪宫的神官使出邪术，一道妖光射入大师眼中，大师从此便双目失明了。”?
甲板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海浪声在耳边回荡。南霁云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中对伊邪宫的行径充满了愤慨。李穆更是心潮澎湃，他望着鉴真大师所在的船舱方向，心中对这位失明却依旧执着东渡的高僧充满了敬佩。?
张云鹤也收起了嬉笑之色，沉声道：“这些妖邪之辈，竟敢如此猖狂！待我们到了扶桑，定要让他们尝尝我张小天师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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