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传功
吉备真备摇了摇头，道：“伊邪宫的根基太深，其宫主据说已活了数百年，能以自身精血唤醒蛇神之力。如今大化改新正值关键，他们绝不会让大师顺利抵达，定会在途中布下天罗地网。我们此次东渡，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大意。”?
鉴真大师的声音从船舱内传来，依旧平静而坚定：“吉备施主所言极是，但佛法无边，只要我等心怀正念，坚守信念，纵有千难万险，也定能渡过。天皇推行新政，意在造福万民，老僧此去，便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振。南霁云上前一步，朗声道：“大师放心，我等定会护您周全，助您完成东渡大业。”?
涛声如雷，狂风似兽，卷着墨色的浪涛狠狠砸在船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黑漆漆的海面上，巨浪如小山般奔腾起伏，整个海平面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揉捏着，倾斜摇晃，船身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坠入波谷，舱内的器物哗啦啦摔得粉碎，连水手都攥紧缆绳，脸色煞白。?
白日出海时还是风和日丽，碧空如洗，谁曾想入夜后竟骤变天相。李穆在颠簸的船舱里辗转反侧，五脏六腑仿佛被装进了摇铃，翻江倒海般难受。他下意识地按上小腹，指尖不自觉地掐出个古怪印诀，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气流悄然流转，这是多年前在山里养成的习惯。正当他按住胸口强忍着眩晕时，门外传来轻叩声，三短一长，节奏分明。?
他挣扎着起身开门，见南霁云立在廊下，玄色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长剑。“李兄弟，随我来。”南霁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穆心中诧异，却还是掩上门，尾随他穿过摇晃的甲板。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扑面而来，灌得喉咙发紧，耳中尽是海潮滂湃的巨响，仿佛有万千巨兽在深海咆哮。深蓝色的浪涛层层叠叠，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又在瞬间被后续的巨浪吞没。?
“李兄弟，你没练过正统功夫，对么？”南霁云望着翻涌的海面，忽然开口，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他下意识稳住身形的脚步。?
李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襟：“只在山里跟着一位老者学过几年粗浅吐纳，他从不肯说名字，后来某天突然就不见了。”这些日子见南霁云剑出如龙，张云鹤符箓生威，连寻常水手都能在颠簸中稳如磐石，早已暗生羡慕，只是那老者教的法子太过古怪，时而要他在瀑布下站桩，时而让他对着古树吐纳，从不说招式名称，他也只当是强身健体的野路子。?
南霁云转过身，忽然屈指轻弹，一缕凝练的真气如细针般射向李穆丹田。李穆浑身一震，体内那股潜藏多年的气流竟自发迎上，虽微弱却韧性十足，与南霁云的真气一碰即分，既没溃散也没硬抗，反倒像溪流绕石般巧妙避开。?
“哦？”南霁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掌笑道，“原来兄弟早有根基，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李穆一愣：“南大哥是说……那老者教我的不是粗浅功夫？”?
“非但不粗浅，还是上乘心法。”南霁云缓步绕他走了半圈，沉声道，“天下修行体系分四境十二阶，从低到高是玄境、道境、真境、圣境。玄境分玄士、玄师、玄主，以‘术’入门；道境分闻道、悟道、合道，以‘理’证道；真境分保真、归真、全真，以‘性’证道；圣境分地圣、天圣、至圣，以‘德’证道。”?
他指尖在虚空一划，勾勒出四境轮廓：“张云鹤符箓已成，能引动天地灵气，属道境的闻道；精精儿与乌蒙可素修为稳固，招式中带着自身本源，是真境的保真；我修炼圣武明心诀多年，勘破心魔，算真境归真。”?
李穆听得心头剧跳，忙问：“那我……”?
“方才我以真气试探，你体内气流虽弱，却能自主护体，运转轨迹暗合天地法则。”南霁云眼中笑意更深，“若按阶位算，该在玄士境中后期，但根基比寻常玄师还要扎实。只是那功法似有残缺，运转到膻中穴便会滞涩，想来是教你功夫的老者有所保留。”?
李穆恍然大悟，想起老者总在他练到关键处便岔开话题，有时还会望着远山叹气，当时只当是老人古怪，如今想来竟是藏着这般深意。?
南霁云颔首道：“我修炼的圣武明心诀，属至刚至阳的真境功法，最讲究心性纯粹。兄弟身负上乘根基，练这套功法再合适不过，正好能补全你先前功法的缺憾。”?
李穆闻言，知道这是天大的机缘，当即屈膝便要下拜，却被南霁云一把扶住。“你我萍水相逢却意气相投，算不得师徒，不必行此大礼。”南霁云眼中带着暖意，“况且兄弟身负重任，将来前路坎坷，有这般根基却不自知，岂不可惜？”?
“人人都说我肩负重任，到底是何事？”李穆忍不住追问，袁天罡的谶语、鉴真的悲悯、南霁云的暗示，像团迷雾始终缠着他，“南大哥，你告诉我吧。”?
南霁云望着天边残月，笑道：“时候到了，自会知晓。你只需记住，日后无论遇着什么刀山火海，都要咬紧牙关闯过去，永不言弃，能做到吗？”?
“能！”李穆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想起老者消失前那句“功夫在身，道义在心”，此刻终于明白其中分量。?
“这就对了。”南霁云拍拍他的肩，“仁者无敌。心怀天下苍生，以救世济民为己任，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来，我教你吐纳之法。”?
二人并肩坐在船头，浪花时不时溅上衣襟，带来刺骨的凉意。南霁云望着月下翻涌的沧海，朗声道：“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始必有终。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蚋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诗句在夜风中回荡，竟压过了几分涛声。李穆听得心潮澎湃，体内那股气流仿佛也随之激荡，在经脉中缓缓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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