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睡得很沉，漫长又苦涩的梦让她眼角渗出泪，泪珠在冷空气里变得冰凉。一阵阵敲门声把她从梦里唤醒------
“秀娟婶子？秀娟婶子在家吗？”
秀娟睁开眼，挣扎着发软的身子坐起来，抹掉眼角的湿痕，应道：“谁啊？”她抬眼一看石英钟，已经下午五点了，这一觉竟睡了一整天。
她披上棉衣去开门，院门外站着的竟是她昨天救起的姑娘秀秀和她的男朋友。秀秀脸蛋白皙红润，充满生气，老远就冲她笑。
“秀娟婶子，可算找到您了！这儿真不好找，我们问了好多人，碰上您邻居才找着的！”秀秀手里拿着一卷画，她男朋友则大包小包提着烟酒和点心，站在一旁憨厚地笑着。
秀娟连忙打开院门：“快进屋，外头冷得很！”
两人跟着走进屋里，秀秀递上那幅画：“婶子，真的太感谢您了！这是他熬了一宿画的，送给您。”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快坐，别站着。”秀娟把几把椅子挪到火盆旁，拨了拨炭火，“先暖和暖和，我去沏茶。”
“婶子别忙了，我们不渴！”秀秀连忙说。
“一会儿就得，不费事。”秀娟走进厨房才发现暖瓶空了，只好现烧水。
秀秀坐在炭火边，悄悄打量这个家。靠窗摆着一张原木圆桌和几把椅子，虽然旧，却擦得一尘不染。墙是简单粉刷的，已经泛灰，正中挂着一只石英钟，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整个客厅除了这些再没别的摆设，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院子里那些花草的清香飘进来，沁人心脾。秀秀心想，能把清贫日子过得这么整洁有生气，这家人一定善良又勤快。
不一会儿，秀娟端着两杯刚沏好的绿茶过来，杯子握在手里正暖和。
秀秀看她脸色仍不太好，关心地问：“婶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是不是昨天浸了水着凉了？”
“没事，吃了药，过两天就好。”
秀秀男朋友接话：“婶子，要不我帮您找个老中医瞧瞧？那是我亲舅舅，看病方便的。”
“不用不用，农村人没那么娇气。一点小风寒就看医生，万一生了大病可咋办？”
秀秀抿了口茶说：“婶子，医生真是他亲舅，您去看不收钱。明天我去市里帮您挂个号成不？”她知道农村人节俭，小病小痛能扛就扛，很少上医院。
秀娟笑着摆手：“真不用，你们来看我还带这么多东西，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这点小风寒不碍事，谢谢你们啊！”
见秀娟坚持，秀秀也没再勉强，只再三嘱咐有事一定要找她。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秀娟留他们吃饭，他们推说有事，便离开了。
送走客人，秀娟仍觉得头晕乏力。看外面天色阴沉，她点燃煤炉熬上粥，又去地里拔了两棵“扑拉颗”，打算晚上用猪油清炒。正往回走，碰见二姐秀英风风火火地赶来。
“秀娟，你不是发烧吗？怎么起来了？”
秀娟笑了：“二姐，哪个耳报神跟你说的我病了？”
“还有谁？你们家八两！早上我在镇西碰见他送豆芽，就问怎么是你来送。他说你病了，我本想那会儿就来看你，又听说你刚睡下，估摸这会儿该醒了。我包了些饺子，给娘和二弟送了些，这些是给你的。你这又是干啥去？”
“拔两棵菜就粥喝，嘴里没味儿。”秀娟看着二姐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像枯草，心里发酸，“二姐，晚上在我这儿吃吧，反正饺子这么多。”她瞧见二姐车筐里放着整整两大盘饺子。
二姐笑道：“你不留我，我也打算蹭顿饭！八两晚上回来不？”
“他肯定回，我病着他放心不下。”两姐妹说着话进了院门。
二姐一进院子就闻到扑鼻的花香，看见满院花草，惊讶道：“秀娟，这不像你啊？啥时候喜欢上这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了？”
秀娟抿嘴笑：“二姐，人都是会变的嘛。再说，人活一世，总得找点让自己开心的事。这些花草看着就舒心，我还想请二哥帮我留意些木材，打张茶桌。以后没事了，咱姐俩就在这小院里喝茶赏月，多好！”
“哎哟，这还是我那个成天掉钱眼里的妹子秀娟吗？”二姐把饺子放进厨房，帮着妹妹摘菜。
“二姐，人家不是说嘛，不能光盯着地上的六便士，偶尔也得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二姐伸手摸摸秀娟的额头：“我看你是烧糊涂了，还是短剧看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什么六便士，我都听不明白！”
“六便士就是钱嘛。”秀娟一边切腊肉，一边磕了两个鸡蛋，和二姐闲聊。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八两提着一条鱼回来，打算给秀娟煮汤补身子。看见二姐的自行车在院里，高声招呼：“二姐来啦？”
二姐从厨房探出头笑道：“八两，你这媳妇还是原来那个不？我咋觉着不像了！”
八两直乐：“我也觉着她变了，昨天还下河救了个人！你说奇不奇怪？她啥时候会水的？难道看短剧还能学会这个？”
“刚才还跟我讲大道理呢，什么六便士，我都听不懂！”二姐挽起袖子让秀娟去歇着，自己动手炒菜。不一会儿，几道香喷喷的菜就上了桌，锅里的饺子也煮得滚烫。
八两见菜好，想喝两杯。他知道二姐经历变故后也偶尔喝点，就拿来两个小酒杯，给二姐斟上。
秀娟尝着二姐炒的菜，色香味俱全，就着鲜美的鱼汤多吃了好几口：“几个姐妹里就数二姐最手巧，什么都做得好，这菜比我炒的强多了！”
“爱吃就多吃点，这饺子是你最爱的纯肉馅儿，来，尝一个。”二姐给秀娟夹了个饺子。
秀娟吃着饺子，心里暖融融的。想起小时候穷困的日子，二姐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妹妹。她眼眶一热，轻声道：“二姐，你也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