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揪住方淮胸前的衬衫，指甲几乎掐进了布料里。
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绳子。
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像六年前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方淮紧紧抱着她。
她的骨头硌着他的手臂，整个人轻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是程震德。”
谢笙晓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
“一定是他，他不想让我活着，想杀人灭口，他怕我知道的太多。”
方淮的脸色在路灯下愈发阴沉，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寒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谢笙晓抱得更紧了些。
程震德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
杀人封口。
他清楚，只要谢宴舟还活着，当年的真相就随时可能浮出水面。
而一旦那些秘密被揭开。
他多年来精心构筑的权势与地位，将会像沙堡一样轰然倒塌。
所以他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魏暮晨接手了谢宴舟的案子。
他慌了。
这位年轻却手段凌厉的律师，在律所素有“铁面”之称。
他从不畏惧权势，也不接受贿赂。
他人生唯一的信条，就是他心中所坚守的真相和正义。
程震德开始坐立不安，频繁联系手下，不断催促“尽快解决”。
如果那些成果真是他们家的，为什么要这样？
那些成果，根本不是程震德或程岚的。
它们属于谢家。
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铭刻着谢家的智慧与心血。
程家只是靠着阴谋与背叛，窃取了成果。
可纸包不住火，时间久了，总会有人发现端倪。
而谢宴舟的存在，正是那一根点燃真相的火柴。
谢家当年那场案子，从头到尾，都有问题。
那场大火来得蹊跷，火势蔓延得太快。
几乎瞬间吞噬了整栋主宅。
警方草草结案，说是电路老化引发火灾。
可谢家的安保系统当日却莫名断电，监控全部失效。
更奇怪的是，几个关键的佣人和保镖在事后相继“意外”身亡。
仿佛有人在系统性地抹除证据。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刺耳的鸣笛划破夜空。
方淮拍着她的背。
“先去录个口供。”
谢笙晓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靠在他怀里，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庇护的小鸟。
方淮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告诉她：
别怕，有我在。
警察把歹徒拖走的时候，谢笙晓才发现方淮的衬衫袖口沾着暗红的血迹。
她的心猛地一紧
那不是别人的血。
是方淮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受伤了！”
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生怕碰疼了他。
方淮随意抹了把胳膊。
“小伤，不碍事。”
“我送你上去。”
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将衣袖拉下，遮住伤口。
随即抬头看向那栋灰暗陈旧的六层小楼。
楼道口堆满杂物，墙皮剥落，连门灯都是坏的。
谢笙晓后退。
“不用了！”
她抹掉眼泪。
“你……你赶紧去医院处理伤口。”
她声音急促，几乎带着恳求。
她害怕他看到她住的那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屋。
那间连窗都没有的出租房。
“你不包扎？”
方淮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他微微低头，声音低了几分。
“我记得你以前学过急救。”
她摇头。
“我不懂这些。”
她不是不懂，而是怕。
怕他看到她如今的处境，怕他怜悯。
她现在的家，连当年在谢家的一个卫生间都比不上。
方淮已经见过她狼狈的模样，她不想再让他看到更多。
他见过她被人追杀、跌倒街头、眼泪横流。
可那都是在外，是突发事件。
而这里，是她的生活。
是日复一日的窘迫与挣扎。
她不想让他知道。
那个曾经骄傲自信的谢家大小姐，如今活得像一粒尘埃。
方淮皱眉，没再勉强。
“你住这儿不安全。”
他语气依旧冷，但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
他环顾四周。
老旧的电线裸露在外，楼道监控是摆设。
整栋楼似乎随时会坍塌。
这样地方，别说躲仇家，连普通生活都难保障。
“我能换去哪儿？”
谢笙晓苦笑。
“程震德真杀我，躲到天边也没用。更何况，还有巧巧……”
她抬手扶着墙，指尖微微发颤。
她不是没想过搬。
可女儿刚做完手术，需要定期复查。
这里离医院近，租金又低。
她哪有钱换更好的地方？
提到女儿，她的声音发抖。
“巧巧她才五岁，本该在幼儿园里画画、唱歌，可她连跑跳都不敢。每次发病，她都抱着我说‘妈妈，我害怕’……”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终于滚落。
本以为手术成功，女儿就能过上正常生活。
可程震德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谢家的秘密一日未了，她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方淮看着她这样，心里的怨恨一下子散了。
他曾恨她当年的不告而别。
恨她明明有难却不求助。
可此刻，看到她瘦削的脸颊，颤抖的双手。
他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
原来她一直在独自扛着一切。
他往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他掌心滚烫，力道坚定，不容挣脱。
她猛的怔住。
她简直不敢信，这话竟真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跟我走”。
三个字，像穿越了六年的光阴。
穿透了误会、伤痛与距离，重新落在她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可是六年前头也不回就走掉的人。
也是那个曾经将她的心碾得粉碎，让她在无数个夜晚独自流泪的负心人。
现在，他凭什么站在这里，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真的可笑至极。
“晓晓？”
方淮低声唤她。
他小心翼翼朝她挪了半步。
谢笙晓狠狠推开他。
“别再跟我说这种话！”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了？”
他皱眉，目光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
她冷笑一声，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你还好意思问？方淮，你六年前一声不吭地走，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你现在回来，是想证明你多深情？还是想看我过得有多惨？”
“方淮，我真的撑不住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求你放过我行不行？放过我，别再出现了，好不好？”
说完，她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