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气，”
挽着她胳膊的凌莹唇角轻轻一扬，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看我怎么收拾这个爱出风头的贱人。”
头顶的水晶灯璀璨夺目，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洒落在钢琴的黑色漆面上，泛起层层叠叠的光影。
谢笙晓坐在琴凳上。
指尖轻巧地在象牙白的琴键上滑动。
当音乐正流到最柔和的那一段时，忽然——
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头顶猛然倾泻而下。
速度快得让人毫无反应时间。
那杯红酒不偏不倚，全数浇在了谢笙晓的身上。
琴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哎哟！”
凌莹猛地捂住嘴。
“这不是谢家大小姐吗？”
她拖长了尾音，语气中满是虚伪的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彭总现在允许你出来表演了？真是难得。”
谢笙晓浑身发冷，仿佛被扔进了冰窟之中。
她的手指还僵在琴键上。
红酒顺着她的发尾一滴滴滑落，在钢琴盖上溅起一朵朵水痕。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充斥着红酒的酸涩气味，混着人群投来的恶意目光。
几乎令人窒息。
她拼命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怒意。
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吵！
不能失态！
更不能在这里动手或反击。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谢大小姐了。
“哦～”
凌莹故意拖长了调子。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上下剐着她。
从谢笙晓湿漉漉的发梢，一直扫到她沾了水渍的裙摆。
“该不会是被彭总抛弃了吧？”
“你现在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除了这张脸还过得去，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突然一把扯住谢笙晓的裙角。
“这身衣服，又是哪个有钱男人送的？”
“凌小姐。”
谢笙晓的声音很轻。
“我的礼服是租的，我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
“本事？”
凌莹冷笑。
“陪人睡觉的本事？”
她眼神恶毒地扫过谢笙晓湿透的身子。
“说吧，为了这次出场，你又睡了几个人？”
谢笙晓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
“我是正规应聘来这儿弹琴的，请凌小姐说话留点余地。”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留余地？”
凌莹猛地笑出声来。
“一个靠勾搭男人过日子的下贱女人，也配在这儿谈体面？”
“谢笙晓，你站在这儿，就是给这场宴会丢脸！”
四周议论纷纷。
“听说她以前是彭家未婚妻，现在连住处都没了。”
“啧，落魄成这样还来参加这种场合，真是不知羞。”
“说不定真是靠男人上位的，你看她那身打扮。”
那些声音虽小，却字字扎耳。
她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眼睛胀得生疼，滚烫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角落里，方淮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
眼角通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那一瞬间，方淮的心口猛地一揪。
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忽然想起六年前的那场宴席。
那是一个灯光璀璨、人声鼎沸的夜晚。
觥筹交错间，一位老板借着酒意，对她言语轻佻。
可那时的谢笙晓没有退缩。
她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将手中的红酒毫不犹豫泼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时候的谢笙晓，昂着头。
眼里闪烁着倔强而明亮的光。
可现在呢？
那个曾经挺直脊背、毫不畏惧的女孩。
却只能站在这里，被人当众羞辱。
连一句辩解都不敢说出口。
方淮松了松领带。
他想走过去，想替她挡下这一切。
想牵着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个人影比他更快地冲进了人群。
是凌皓。
几步之间，他已走到谢笙晓身边。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此刻的凌皓，神情冷峻，眼神像冰刀般直直刺向凌莹。
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凌莹。”
他开口了。
“谢小姐是我们凌家两周前就正式签约的钢琴师。你当众泼酒，出言羞辱，还敢诬陷我的客人？这是冲着砸我凌家面子来的？”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死寂。
凌莹整个人愣在原地，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可嘴上却仍不服软，声音陡然拔高。
“堂哥！你别被她骗了！她根本就没签过什么合同！你被她蒙在鼓里了！”
“她是谁，不需要你来定义。”
凌皓冷声打断。
他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沉声道。
“带谢小姐去楼上休息，拿干净衣服和毛巾来，好好照顾。不要让她再受任何打扰。”
谢笙晓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几乎站不住。
她不敢抬头。
不敢看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更不敢看向角落里的方淮。
那个曾见证她最狼狈的时刻的人。
她任由服务员轻轻扶住她的手臂，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
她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逃离这个让她尊严尽失、颜面扫地的地方。
“堂哥！”
凌莹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局面。
可话刚出口，便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截断。
“凌小姐。”
方淮一步步走近。
“你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泼酒、出言辱骂，其行为已严重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之规定，构成公然侮辱他人；同时，你的言语攻击与恶意中伤，已明显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关于自然人享有名誉权的法律规定，属于对他人人格尊严的直接侵犯。”
他微微停顿，语气未变，依旧平稳得如同法庭上的陈述。
“泼洒酒水、捏造事实、蓄意诽谤，造成现场秩序混乱，引发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情节之严重，已具备追究法律责任的充分依据。”
凌莹怔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你、你别吓我！我、我只是一时间冲动。”
她语无伦次，眼中浮起一丝惊惧。
“吓你？”
方淮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动作从容地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抽出一张名片。
缓缓递至凌莹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