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一瞬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最终,他只是张了张嘴,把那些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后靠,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
“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答应我?”
“不用了。”
谢笙晓语气很稳,听不出波澜。
“我很感激,真的。”
她说这句话时,嘴角微微扬起,却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礼貌的疏离。
方淮皱紧眉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声音提高了几分:“为什么拒绝?”
“你明明可以站出来,明明可以争取一点公道!”
“程岚、凌莹……她们是什么背景,我心里有数,我惹不起。”
“程岚的父亲是商会副会长,凌莹的叔叔是市局的副局长……这些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你方律师再厉害,程岚真的会坐牢吗?恐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吧?”
“等官司打完,她们一点事没有,而我呢。”
她的语气逐渐低沉,却更加沉重。
“以后只会更难熬。我哥还在医院躺着,我女儿才刚出院……我不可能再承受更多的压力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接着说:“况且我现在也没多余的心力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尖泛白,“我哥这案子,就够我焦头烂额的……”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律师费、医药费、生活费……
哪一样不是压在她肩上的重担?
请两个律师的钱,她根本掏不起。
就算有人愿意垫付,她也背不起那份人情债。
“这种事不能忍,你不争,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方淮声音低沉。
“今天她们能欺负你,明天就能欺负别人。可如果没人站出来,这种事就会一直存在。”
他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能总退让。”
“我明白。”
谢笙晓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好意。”
“但我真不想打”
她没背景,没靠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刚出院的女儿要照顾。
她拿什么去拼?
对有钱的人来说,法律有时候只是张纸,一捅就破。
她见过太多例子了。
有权有势的人犯了错,最后总能轻飘飘地翻篇。
而像她这样的人,一旦出事,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想让女儿再经历一次母亲被网暴、被围攻、被推上舆论风口的噩梦。
“方律师,谢谢你的好意。”
“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几乎是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怕自己会动摇。
可她不能。
她必须清醒,必须理智。
他的女朋友叫璐璐。
他们都在计划婚礼了。
他妈妈还天天盼着抱孙子。
……
谢笙晓走出律所后,并没有回家。
而是转头去了魏暮晨住院的医院。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风卷着枯叶在街角打转。
她裹紧了外套,脚步没有停顿。
中午他打了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晓晓,你来一下医院,我有话跟你说。”
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说见面再说。
她不知道等在那里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推开病房门时,魏暮晨正半靠着床头。
受伤的腿被石膏牢牢固定住,高高地垫在柔软的枕头上。
他脸色仍显苍白,仿佛还未完全摆脱伤痛的余波。
膝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淡淡的蓝光。
床边的矮桌上、被子边缘,甚至另一侧的椅子上,都散落着厚厚的案卷和打印资料。
他一手握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在一份文件上迅速写着批注。
听见门轴轻微转动的声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文件上移开。
看清来人后,他唇角微微上扬。
“谢小姐,来了?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一趟。”
“魏律师您别这么说。”
谢笙晓快步走到床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包的带子。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桌上的文件。
那熟悉的案卷封皮,还有打印纸上赫然写着的“谢家纵火案”字样。
她一眼就看到文件上的内容,与她哥哥的案子密切相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这是……我哥案子的材料吗?”
“嗯。”
魏暮晨点点头。
他将笔轻轻放在一旁的文件夹上,抬手指了指床边的折叠椅。
“坐下说。你哥这个案子,我会继续接。”
“真……真的?”
谢笙晓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也跟着轻轻抖动。
她这几天几乎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律所。
可一听说案件牵涉复杂、背景敏感,大多数律师都婉言推拒。
她正愁无人接手,陷入绝望之际,没想到魏律师竟在这个时候主动接下了案子。
“真的。”
随后,他从最上面抽出一份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文件。
封面上贴着醒目的标签,递到她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这两天我重新梳理了案卷,又托人从一些特殊渠道查了资料,反复比对之后,发现了一些之前没人注意到的关键问题……这些,或许能成为翻案的突破口。”
谢笙晓心头一紧,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双手接过文件,指尖还有些微凉。
她快速浏览着文字,一行行读下去,越看,心中越是震惊。
这些线索,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有现场勘验记录的矛盾点,有证人口供的时间错位。
还有几份被忽视的第三方监控视频截图,甚至包括一份匿名举报信的原始笔迹分析。
可这些之前的律师,竟然一个都没提过。
“魏律师,您……您太厉害了……”
她声音发颤,眼底已有水光闪动。
她终于相信,那个被众人判了“死局”的案子,真的有可能被翻转。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情绪,郑重道:“谢谢您,魏律师。真的……谢谢您。”
魏暮晨坦然接过她的感谢,没有推辞,也没有自夸,只是轻轻颔首。
“我已经重新向法院申请了对谢家别墅的调查许可。材料都递上去了,程序在走。等通知一到,你就跟我一块过去。”
谢家别墅那个装满她童年欢笑的地方,也是她和方淮定情的见证。